第 95 章 浮念(1 / 2)

“這是……”玉珞又忍不住落下淚來,“那時我覺得無處可去,況且戴罪於身,懼怕追捕,隻得逃到山上,在山神廟裏棲身,靠采些野果樹葉充饑,誰知偏叫一夥山賊瞧見,擄我入寨……”

才出狼窩又入虎穴,玉言幾乎不敢想下去,她顫抖著道:“那麼你……”

“我是清白的。”玉珞死死咬著唇。原來她以死相逼,那首領——那夥人叫他大當家——奈何不得,卻也舍不得放她走,隻得將她留在寨中,軟硬兼施,玉珞隻是不從。她這樣倔強,也許更激起了李大當家的征服欲。姓李的屢屢對她橫施鞭楚,動輒拳打腳踢不說,更是從不曾讓她吃過一頓飽飯,以為這樣便可令她屈從。而玉珞始終不曾讓他得手,天知道她是憑怎樣一股信念活下來的。

後來也是機緣巧合,那夥山賊行事太猖狂,引來官府的圍剿,而玉珞卻趁機逃離出去。她一個弱女子,難以謀生,隻得以鍋灰糊臉,扮作男子形貌,混跡在乞人堆裏,所幸無人發覺。

玉珞邊說邊哭:“後來我恍惚聽得金家脫了罪,姐姐你也進了宮,隻是不敢確信——我膽子太小,生怕一場希望又成了泡影。我想著……姐姐你若是有心找我,自然會派人來尋,如若不然,我也用不著碰壁了……”

玉言心疼地將她的頭擁在懷裏,“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不好,沒能早些找到你,才使你吃了這許多哭。玉珞,你放心,往後一切都會好的,那種噩夢般的日子,姐姐不會再讓你經曆。”

她僅存於世的姊妹就隻剩下這一個,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玉珞,玉言鄭重地想。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家人。

如此,玉珞便在玉茗殿暫居下來,宮裏不比外頭自在,可金珪終究是個男子,再親密也須防嫌,反而在這裏親近熱鬧。況且人人皆知她有一個得寵的姊姊,如今又育有皇嗣,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於是誰也不敢輕侮了她。

在這樣舒心的環境下,玉珞的心結漸漸紓解,臉上的笑模樣多了,臉孔也滋潤起來,不再是初見時麵黃肌瘦的模樣。靜宜聞得消息,也來看過,隻是她與玉珞從前那般熱絡,如今反而有些淡淡的,來往也不多了。

玉言怕玉珞多心,便將金珪的緣故告知與她。雖然靜宜與金珪如今可算再無瓜葛,心裏終究有一個疙瘩,況且也該避些嫌疑才好。

玉珞作出了悟的模樣。

她不得不承認,玉言對她是很好的,這地方住著也相當不錯。與外頭饑寒交迫的日子比起來,這裏簡直就是神仙洞府,她應該知足。但,也不知怎的,總覺得心裏有一根小小的刺細細紮著,說不出的痛癢難受。

這種感覺在寧澄江過來的時候尤其明顯——他幾乎天天過來。看著那兩人卿卿我我、親密無間,玉珞總是知趣地回到房裏,或是找個借口出去——她本就是個局外人,獨立於別人生活之外的。可她自己呢,卻是孤家寡人一個,永遠冷冷清清。她忽然覺得有點不甘心。

玉言覺出她的異樣,以為這宮裏待著太悶,勸她不妨出去散散心。玉珞不便推辭她的好意,隻好欣然接受。

兩人在禦花園中閑逛,才走了一小會兒,玉言額上已冒出細密的汗珠,文墨不停地拿絹帕替她拭著。

果然有身子的人容易疲倦。玉珞體貼地道:“姐姐,你先回去歇息吧,我識得路,自己走走就好了。”

玉言的確有些吃力,索性也不推辭,點頭道:“那你自己小心,彩珠,你好好陪著四小姐。”

初夏花開正盛,比春-色滿園的時候更增俏麗。淩霄高掛枝頭,梔子幽香浮浮,石榴花則散發著灼灼的豔光,一株株爭奇鬥豔,分外動人。玉珞且行且去,彩珠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後。

忽見迎麵走來一個珠翠滿頭的貴婦人,身後跟著三五名侍女,看得出還是簡化後的規製。麵孔相當溫婉沉靜,一雙眸子卻散發著幽嫻冷冽的光,與她的氣質極不相稱。

彩珠悄悄提醒,“這是佳妃娘娘。”

玉珞會意,恭敬地屈身行禮:“民女見過佳妃娘娘。”

梁慕雲冰冷的臉上忽然現出柔和的笑意,她甚至親自將玉珞拉起,絲毫不自矜身份:“你便是成妃之妹吧,果然生得好模樣,與你姐姐且挺相似。”

玉珞垂頭,“娘娘謬讚,民女萬不敢當。”

“謙遜什麼,論起來,我還得稱你一聲表妹呢,一家子客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