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卻是明擺著的,玉言將此事上達聖聽,寧澄江勃然大怒,立刻派人遍搜各宮,最終在梁淑妃宮中搜出了那盆扶離草。可巧,她身邊的一個宮人出來自承其罪,招認受了主子的指使,於是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梁慕雲被打入冷宮,隻待罪書擬好,便將賜予一死。
她卻也不曾辯解,用沉默的方式變相招供自己的罪大惡極,並且願意接受懲罰。
寧澄江將寧玨抱在懷中,有樣學樣地哄著,嘴裏哼哼唧唧的是不著調的曲樂。
玉言失笑,“不會唱就別唱,連我都聽不下去,更別說玨兒了,你瞧,他臉上可有一絲喜色?”
寧澄江低頭一瞧,果然看到寧玨兩道淡眉毛皺得緊緊的,若非兩隻手裹在錦被裏,他恐怕真要把耳朵堵住。寧澄江自己也覺得不過意,隻得仍舊交還給玉言,口中道:“玨兒的身子該無大礙了吧?”
“經張太醫費心診治,已經無恙了。”玉言心平氣和地道。
“那就好,梁氏犯下此等罪行,真是無可饒恕。”寧澄江的語中難掩厭惡,他對梁慕雲原本就沒有多少感情,如今隻會更加痛恨。
不過,也正因為他很少在其他女人身上投注精力,因此也很難看出其中的暗流波動。玉言想,她終究得去見梁慕雲一麵,不管能否得到答案,她終究得試一試。
冷宮的氣息永遠是冰寒凝滯的,不單單令肌膚感到戰栗,那種冷幾乎浸透肺腑,整顆心如同泡在加了冰的寒泉裏。
玉言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就在這時,角落裏傳來磔磔的一聲笑,像夜梟鋒銳的幽鳴。
玉言立刻發現坐在角落裏的梁慕雲,她衣上恍如蒙著一層陳舊的灰,像從棺木裏爬出來似的,雲鬢蓬亂,整張臉黯淡無光,隻有一雙眼睛散發著獰惡的笑意,“貴妃娘娘還是頭一回來這等地方罷?難怪受不住。”
“你錯了,本宮早就來過這裏。”玉言很快鎮定下來,“還記得之前的黃才人麼?她死之前,本宮也來看過她,就像現在一樣。”
“娘娘還真是慈悲為懷,以為自己有和尚道人的本領麼,可以超度亡魂?”梁慕雲嘲諷道。
“本宮從不超度亡魂,隻超度冤鬼。”玉言平靜地、一步步走到她跟前,“黃才人之前對本宮和腹中之子所做的種種,皆是你指使的吧?”
梁慕雲毫不畏懼地與她仰麵對視,她輕輕撇起嘴角,“怎麼,難道黃才人自己沒有認罪麼,娘娘如今還把這些陳年舊事掛在嘴邊?”
“一個人認罪不代表真正有罪,也可能是別人逼著她認罪。更何況……據本宮所知,黃才人打入冷宮的那一晚,你的侍女曾悄悄見過她……”
片刻的沉寂,梁慕雲苦笑道:“是了,是我自己太過謹慎,沒想到你早起了疑心,反而著了你的道。”她幽幽道:“不錯,的確是我指使她的,事已至此,我也認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所以我很奇怪,我究竟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你要這樣害我?僅僅因為你姑母和表姐的事,你把她們的賬算在本宮頭上?”
“原來你還惦著那件事哪,告訴你罷,我都已經忘了!”梁慕雲大笑起來,“為什麼你會覺得害一個人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還不至於這樣虛偽!我害你,是因為我討厭你,僅此而已。”
“瘋子!”玉言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便欲走開,她本以為梁慕雲是代為打抱不平,誰想到她的脾氣如此乖僻古怪,簡直不可理喻!
走出兩步,她還是轉身問道:“本宮生辰那晚遇蛇,還有後來那隻鮮血淋漓的兔屍,也是你幹的吧?”
“什麼?”梁慕雲先是一愣,繼而輕輕笑道:“隨便你怎麼想,你說是就是吧。”
死到臨頭,她無須費心遮掩,或許……真的不幹她的事?但若不是她,還會是誰?玉言壓下滿心的煩悶,問道:“那麼這回的事確是你所為嗎?”
梁慕雲反問道:“即便我說不是,娘娘會信嗎?”
“本宮相信。”玉言頷首。
這一下大出梁慕雲意料之外,“為何?不是已經證據確鑿了嗎?”
“正因證據確鑿,才更令人生疑。你家裏才生了變故,你還有心思行這些鬼蜮之事,本宮也是服氣。況且,什麼東西不能害人,非得揀那獨一無二的扶離草,也太明顯了些。”
“這不過是娘娘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反正淪落到此等地步,我早已活不下去了,多攬一個罪名也無妨。”梁慕雲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m.X520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