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娘娘,還有一樁……”穩婆顫顫巍巍道:“皇後娘娘失血過多,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玉言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尋找寧澄江的眼,卻見他眼中雖有一絲憐憫,仍無太多動容。她把心一橫,拉起寧澄江的手道:“陛下,臣妾陪您進去瞧瞧。”
寧澄江如提線木偶一般被她牽著,古幼薇見無人招呼,跺一跺腳,也便跟著進去。
古夢雪虛弱地靠在立枕上,太醫才給她服下一碗煎得濃濃的參湯,勉強吊住些精神。這一回看到寧澄江進來,她的目光不像從前那樣熱切,反而有一種看破世情的恬淡。
玉言搭訕著在床邊坐下,有口無心地道:“恭祝娘娘順利生下一位小公主,現在就等著您快快養好身子,將小公主撫育成人呢。”
古夢雪微笑道:“你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沒幾個時辰好活了。既然我的孩子平安無事,我也沒什麼遺憾了。”她看著乳娘手中大紅錦被裹著的女嬰,微微失神,“這孩子還沒取名字吧?”
玉言見寧澄江臉上仍是一片惘然,少不得自己發聲:“還沒呢,娘娘若是願意,讓陛下認真擬一個,或者自己想到好的,現在提出來也行。”
古夢雪看著女兒,眼底有深深的眷戀,“生在天家,此生已是富貴無比,臣妾也別無所求,隻盼著她往後的日子平平安安、能夠順心如意便是了,不如便取名叫‘平意’吧!”
寧澄江點了點頭,此事便算定下來了。
古夢雪轉向寧澄江,深深俯首,“陛下,臣妾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寧澄江麵容端肅。
古夢雪鄭重地開口:“臣妾希望,由金貴妃親自撫養平意公主。”
旁人尚未說話,古幼薇先驚叫起來:“姐姐!”她真是不能理解,自己可是皇後的親妹妹,理應撫養皇後的孩子,怎會托與外人?
古夢雪淡漠地瞅了她一眼,語中的疏離顯而易見,“你終究年輕,況且沒有生養過的經驗,總歸是貴妃穩妥些。”
寧澄江先問玉言:“你的意思呢?”
玉言容顏溫煦,“臣妾自己沒有女兒,往後雲意公主就是臣妾的親生女兒,誰也不能傷害她。”這一句卻是向著古夢雪說的。
“有勞你了。”古夢雪哽咽著別過頭去,“天色已晚,本宮也不多留了,陛下請回吧,兩位妹妹也不必在這裏。”她向乳母招手,“把平意給本宮瞧瞧,本宮想最後抱抱她。”
這是她第一次抱自己的女兒,也是最後一次。
眾人不忍打擾,都站起身朝外走去,穿過門簾時,身後忽然傳來古夢雪壓抑的一聲:“陛下,能夠成為您的皇後,臣妾從不後悔。”
寧澄江有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玉言不清楚,她隻知道寧澄江的腳步確是頓了一頓——隻是那麼一下。
古幼薇因為未曾掙得撫養平意的機會,猶自恨恨難平,一出殿門就匆匆告辭回宮了。玉言和寧澄江則在黑暗中一路行著,兩個人都不說話,任由沉默的氣息一點點彌散開來。
終於是玉言開口:“皇後娘娘倒真是一個很好的人。”隻可惜好人都是不長命的,她悄無聲息地將後一句咽下去。古夢雪的慘況仿佛勾起她心底某種隱秘的心事,她一直也是很怕的,怕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消逝成空,她無法不提心吊膽。
生命越是好,越令人疑心它的短暫。
寧澄江幽幽道:“放心,你是夠壞的。”他補充道:“朕也一樣壞,咱們兩個禍害必定會千年萬年地遺留下去、糾纏下去。”
他總有一套安慰人的法子,盡管有些古怪。玉言想笑又不忍笑,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解除了些許沉重之感。
夜色如墨,兩人緩緩並行,不知道去往何方,隻是筆直地向前。也許他們彼此也很清楚,隻要有身邊這個人在,去哪裏都是放心的。
身後忽然傳來內侍監尖銳而宏亮的悲呼,“皇後薨逝——”
玉言一個不穩,險險跌倒在地,她喃喃道:“她死了,她死了……”
“可是你還活著,朕也還活著,咱們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玉言,這是你和我的路,無關旁人。”寧澄江在黑暗中握緊她的手,借由手心傳給她一點溫暖的力量。
是呀,那是他們兩人的路。玉言朦朧地看向前方,盡管看不清楚,她知道是有這麼一條路的,她必須一直走下去,並且一定要走完。
仿佛有淚珠不自覺地下來。她的眼裏進了沙子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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