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風景如舊,玉言和靜宜一路分花拂柳,吹著細細的和風,別是一番怡人滋味。隻是兩人的心境卻大不相同,於玉言而言,她雖然經曆諸多波折,終於還是如願走到自己想走的路,而且眼前愈見分明了;至於靜宜,她雖然也經過些事,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明白了,她簡直不知道為什麼活著,隻是無知無覺地活下去,連死亡都找不到理由,如此可幸又可悲。
玉言及時收起眼裏的一絲憐憫,微笑看著她道:“你雖說病著,長久關在屋裏也不大好,也該出來透透氣。”
靜宜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嫣紅,一雙眸子仍晶亮澄澈,“要不是為了陪你,我倒真懶怠出來。”她小心地撫上玉言的腹部,“有三個月了吧?”
“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玉言歎道,“這一回也不知是怎麼著,格外疲累些,再不出來活動活動筋骨,真怕自己支持不住。”
“你還有兩個孩子照顧,加之前些時日料理故皇後的喪儀,難免疲累了些,調理調理就會好的。”靜宜略略頓了一頓,“倒是有一樁,聽聞古丞相已經在聯絡前朝大臣,懇請皇上盡快立一位新後。”
“他們倒是性急,”玉言輕笑起來,“他們提出的人選,必然是古賢妃,對麼?”
“你知道就好,古丞相到底是兩朝老臣,在朝中頗有聲望,他一發聲,自然應者無數。我父親倒是有意拉你一把,不過他為人秉性孤介,結交者甚少,未必中用;至於你哥哥……”她躊躇起來。
玉言替她說下去,“我哥哥到底根基淺薄,且家中曾獲罪,說來總是不大好聽,難免有人忌諱。”
靜宜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笑道:“你說得已經很明白了,其實也無需太過憂心,古幼薇資曆有限,膝下也無子嗣,縱然成了皇後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況且立後究竟是皇帝的事,沒得叫大臣插手的。”她想得很完全,“陛下也就罷了,他對你的心意傻子都看得出來,倒是太後那裏你得花點心思,聽說賢妃這些日子往寧安宮去得可勤呢!”
玉言歎了一口氣,“看來她跟她父親倒是想到一處去了,罷了,多謝你的提醒,我的確該給太後請安去。”
玉言來到寧安宮,正巧見到古幼薇從殿裏出來。她一雙眼睛微微眯起,笑容格外天真可愛,“喲,姐姐也來了。”
兩人挽手見了禮,古幼薇細細端詳她的臉:“姐姐怎麼如此憔悴,近來睡得不好嗎?”
不待玉言答話,她自己笑起來:“也是,姐姐養著兩個孩子,還得顧著腹中那一個,難免忙不過來,不過姐姐,你很快就會輕鬆下來了。”
看她嫋嫋離去,文墨朝地上啐了一口,“瞧她那副得意勁兒,真以為自己能當上皇後呢?”
玉言皺起眉頭,古幼薇的話亦令她不喜,但其中另有古怪之處,她想表達什麼呢?
進了內殿,玉言盈盈屈下身去,“本該早些來給太後請安的,因近日事忙渾忘了,還請太後不要責怪才好。”
太後笑著命她就座,“小事而已,什麼怪罪不怪罪的,一家人不必說這樣的話。”
一時侍女捧上茶飲,太後忽道:“你來得正好,哀家有一件事同你商量。”
“太後請講。”玉言停下手中的茶盞。
太後看著她,笑意溫煦,“你如今懷著身孕難免辛苦,還有一對嬰孩需要照顧,又得料理宮中瑣事,難免雪上加霜。哀家想,不如讓賢妃幫你分擔一點,你也好鬆散鬆散。”
玉言有些不安,“太後……”
她本來想說孩子俱有乳母照顧,且自己養尊處優,實在算不上辛苦。太後卻淡淡地截斷她的話:“哀家也是體諒你的一番心意,怎麼,你好像有異議?”
這是打定主意分她的權了。玉言定一定神,恭敬道:“多謝母後體恤,臣妾謹遵母後懿旨。”
太後重新笑起來,“你明白就好。”她的目光恍若無意地從玉言麵上掃過,“外間屢屢有流言傳出,似聞古家有意扶持賢妃登上後位,你怎麼看?”
“立後這等大事自然是由母後和陛下決定,臣妾不敢置喙,也無需置喙。不管將來是誰登上後位,臣妾都會謹遵嬪妃本分,絕不逾矩。”
太後滿意地頷首,“你果然不曾令哀家失望。”她話鋒一轉,“其實皇帝已經向哀家提起,要立你為後,是哀家勸他暫且緩一緩,如今還不是時候。”她定定地看著玉言的眼,仿佛要望到她心裏去,“畢竟,皇後雖是陛下的妻室,更是天下之母,必得眾人心服口服才好。你固然德才兼備,賢妃亦稱得上德行無愧,除非古家放棄對她的支持,否則這種局麵恐怕還得僵持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