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薔館寂靜一片,古幼薇像是鬧得累了,漸漸安分下來。
玉言向看守的侍衛說明來意,侍衛們不敢攔阻,徑直放她進去。
古幼薇聽到動靜,驚喜地轉過身來,直到看清眼前人的麵孔,她倏然睜大眼:“怎麼是你,陛下呢?”
玉言好整以暇地掏出手絹拭了拭臉,仿佛有唾涎濺到上麵,旋即微笑道:“陛下不會見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古幼薇隻覺得牙關格格作響,幾乎抑製不住胸中的憤懣,“一定是你在旁邊進讒,讓我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什麼巫蠱,什麼紙偶——都是你在陷害我!”
“難道你沒害過我麼?玨兒還在我腹中時,你就屢屢對他下手,出生後還是不肯放過,似你這般心腸的女人,死都太便宜了!”
古幼薇瞪著眼,“你兒子不是活得好好的嗎?我倒不見他怎樣。”
“你還裝蒜!”玉言輕嗤一聲,“你那個心腹小榮可都一五一十地招了,玨兒沒被害成,是他福氣好,並不表示你真正無辜。更何況,你姐姐可實實在在死在你手上,你總不會還有臉炫耀吧?”
古幼薇不說話了。
玉言看著她道:“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先皇後終究是你的親姊姊,同出一體,即便再怎麼想謀奪她的孩子,也不必輕易將她害死,你的心胸為何如此狠毒?”
古幼薇輕笑起來,“什麼同出一體?都是笑話!人人皆以為我是丞相夫人肚子裏爬出來的,是家中的幼女,金尊玉貴,享盡榮寵,誰會想到我娘不過是伺候夫人的一個丫鬟,若非她死得早,我未必能有今日的地位。”
玉言不意她還有這樣一段身世,蹙眉道:“如此看來,古夫人對你算不錯了。”
“不錯?”古幼薇尖聲笑著,“是,她是不錯,讓我吃飽穿暖,讓我在外人麵前不至於失掉體麵。可你知道她背地裏做的些什麼?我七歲那年,府裏的王姨娘有了身孕,大夫說是個男胎,夫人就著了急,為此,她悄悄哄騙我,讓我求王姨娘帶著出去散心,趁機將其推下高階,不然就要將我關到黑屋子裏。才六七歲的孩子懂得什麼,我隻知道我怕她,不敢違抗她,可王姨娘卻因此失掉孩子,我看著流了一地的血,那時才知道自己做下了怎樣一件惡事……”
說到後來,她語中有些微悵惘,隨即化為尖銳的刻毒,“這就是古夢雪的母親,她做下的孽,最終報應到自己女兒身上,這便是所謂的因果!”
玉言不覺長歎,“可先皇後對你一向是很好的。”
“你似乎很同情她,”古幼薇直勾勾地盯著她,目光如同刀子,“你忘了她是怎麼對你的?要不是她設計引誘陛下,她怎麼有機會生下陛下的骨肉,臨死還將這個孩子托付給你撫養,你還真是大度!”
“平意真是陛下的骨肉麼?”玉言輕輕笑起來,“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哪怕你處死了那個姓江的侍衛,你的所作所為還是會曝諸人前。你的算盤倒是打算得精刮,眼看陛下走了,趁你姐姐神誌昏沉,便隨便讓男人進入她的寢殿,你這個妹妹可真是貼心哪!”
“原來你一早知道,難為你還忍到現在!”古幼薇不怒反笑,不知是笑對方的隱忍,還是笑自己的愚蠢。她眼淚都快笑出來,“陛下知道麼?”
“他當然知道,陛下知道的也不止這一件,”玉言平靜地目視著她,“就連這次的事,也是我和陛下一並設計好的。”
“怪不得,怪不得……”古幼薇喃喃道,她隨手在眼瞼上抹了一把,“我算是輸得心服口服。看來皇後的位子非你莫屬了,也罷,但願你能坐穩皇後的寶座,別落到像我、像我姐姐這樣的下場才好!”
這一回她是發自真心地詛咒。玉言不以為意,“借你吉言,本宮一定會天長日久地坐下去,地底下有你們這些人就夠了,不差我這一個。”
她穩穩地轉身離去,步伐閑散得像在林間漫步,盡管身後傳來古幼薇磔磔的怪笑,她也恍若沒有聽見。
次日,玉言正在對鏡梳妝,文墨進來稟報:“賢妃昨晚試圖翻越殿後的牆籬逃走。”
“哦?她成功了嗎?”玉言靈巧地將一隻耳墜子穿進耳垂上的洞眼裏,頭也不回。
“賢妃歿了。”文墨沉靜地開口,“侍衛們早就遵照娘娘的囑托,在牆外潮潤的土裏埋上一排利刃,刃鋒皆向著土外,賢妃卻不知情,加之夜中看不清,一下子掉在上麵,戳得血肉模糊,沒幾下就斷了氣。聽說流了好多血,賢妃身上那件素色雲錦紋的袍服都染得通紅。”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玉言輕輕歎道,“紅色是最喜慶的顏色,可惜了,好好安葬她吧!”
小安子進來通報,“大將軍……不,長定候想求見娘娘。”他及時地改了稱呼。
玉言再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讓他進來吧。”
金珪匆匆而入,臉上一派惶然,“妹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玉言著意蓄起一臉笑容,“哥哥接到旨意了吧?這是好事呀!在哥哥這樣年紀得以開府封侯,是多少人做夢都得不到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