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母親告訴我,父親在朝中有難時,還得靠伯祖父幫襯……”
“不止是伯祖父,就連將你找回來二堂叔,如今也是聖人麵前的紅人,是江家的風光人物!”
“同樣有祖父,他們的祖父德高望重受人敬仰,我的祖父卻是個一言不合就要全家都看他臉色的……的……”
“廢物。”玉桑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江薇眼神一震,剛才明明是她更激動,可現在反倒是她被玉桑嚇到。
人倫禮法的教導,是從小就根植於骨血,潛移默化伴隨長大。
哪怕心中想法再多,也越不過規矩禮法。
長輩就是長輩,長輩做什麼,晚輩都是沒資格置喙的。
且大夏重孝,若忤逆不孝之名傳出去,重可論罪入獄。
江薇似乎忘了自己前一刻在說什麼,指著玉桑支支吾吾:“你……你……”
玉桑雙手交疊搭在腿上,從容道:“是,我說的。”
江薇終於找回自己的神智:“你,你承認了!”
玉桑點頭:“我承認,你記得回去就去祖父麵前告我一狀。”
江薇才覺得自己抓住了她的把柄,可一聽她語氣,又覺得自己單純可笑。
真到了祖父麵前,她怎麼可能承認!
她倒是會因為複述這種話被罰!
江薇因為這個小插曲,心情多少平複了一些。
“其實……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也不必多想,牢騷罷了。”
“父親從未怨過什麼,即便家中無人幫襯,隻能靠他一人撐起光耀門楣的責任,他也從無二話。隻是……我替他委屈罷了。”
玉桑理解的點頭:“放心,我不多想,下車我就忘了。”
江薇眼神又是一震,拔高調子:“你這個人……簡直沒心沒肺!”
火氣又被勾起來,她甚至沒發現玉桑早已不複剛才的柔弱姿態,低吼道:“祖母沒了,祖父消沉無作為,父親舉步維艱,我們全家都要捧著隔壁院的施舍過日子,這些都是叔父造成的,都是你父親造成的!”
“我是討厭你,因為你一回來就在給我母親添麻煩!你們父女一樣討厭!”
“有本事走,如今又為何回來!憑什麼你們犯錯,我們來背負!”
情緒攀到頂,再驟然收去,便難再坦然的麵對麵。
江薇這些話,從未和任何人說過,就連孫氏都沒有。
在他們眼中,她頂多是個有些任意妄為的小女子。
稍稍冷靜一些,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這一刻傾吐而出。
大概是看到玉桑明明處處得意,還露出那樣委屈的神情,受刺激了。
總之,這地方待不下去了。
“停車!”江薇大喊一聲,車夫當即將車停靠在路邊。
江薇冷冷瞪著玉桑:“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知道憑我的本事趕不走你,但若你還敢給我父親母親找麻煩,我會繼續針對你!我不信你永遠都能唬人!”
車已停穩,江薇起身要走:“我不奉陪了!”
她剛站起來,玉桑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傾身一壓,將她按回坐位。
江薇不妨她會動手,飛快抽回手:“你幹什麼!”
玉桑:“若我父親沒錯呢?”
江薇反應一瞬才聽清她說的什麼,她怒色再顯,不可置信道:“到現在,你竟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你真不愧是你爹的女兒,你們一樣的沒心肝!”
玉桑也不惱,隻說:“敢和我打個賭嗎?帶賭注,什麼都可以提。”
江薇有些把不住情況發展:“你……什麼意思?”
玉桑:“就是話麵意思。”
江薇:……
……
馬車停了片刻,最後下車的卻是玉桑。
她回頭對江薇道:“想來你也不願陪同了,我自己隨處轉轉,時辰到了便會回去,馬車你用吧。”
說完,她帶著冬芒往前走去。
江薇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小半刻才回過神。
馬車本就是她準備的,怎麼說的像是你賞賜的一般!
她衝著玉桑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最好迷路在外頭,永遠別回來。
……
玉桑下馬車後便戴了帷帽,此刻遊走街市,姿態悠閑得很,仿佛完全沒被車上的事情影響到。
依著記憶走了一段,玉桑忽然站定,指著不遠處一家很大的文社:“到了!”
冬芒跟了玉桑幾日,到底是看出剛才在馬車上她是故意借那副姿態精準掐住江薇七寸逼出她那些話。
原以為去文社隻是個幌子,沒想她還真來了這。
隻不過……
“姑娘不是才剛回京城嗎?好像對這裏的路很熟悉……”
玉桑一怔,臉上的笑僵了僵。
原本是不熟的。
可上一世,稷旻為哄她開心給她解悶,曾帶她微服出宮遊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