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歌舞落下,便要開始進入正題。
稷旻作為長子,率先起身向嘉德帝祝壽獻禮。
稷旻準備的賀禮,是一套由他總領編寫的群慧治要。
“兒臣自幼時起便受父皇悉心教導,銘感五內。”
“父皇博覽群書通曉古今,最為崇尚先賢君王偃武修文治國之策。”
“奈何文字記載悉數零散,又有孤本缺失,故兒臣摔諸學士收集父皇所好,查缺補漏,終得整理成冊,若有疏漏差錯,還望父皇海量包涵。”
嘉德帝喜好讀書,尤其喜歡珍本古籍,但對聖賢之言治國之策,也是有偏向的選擇,如此一來,好不易有個閑暇功夫讀書,僅是翻閱都顯麻煩。
稷旻把他喜歡的全摘抄出來整理成冊,往後讀書再不必翻找,隨手一翻都是自己喜歡的內容,心意之深不言而喻。
嘉德帝愛不釋手,真心喜歡:“旻兒有心了!”
趙皇後在旁看著,對稷旻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稷旻獻完禮,居他下首的二皇子稷誠緊跟著獻禮,是一株千年人參。
嘉德帝含笑收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當中的驚喜銳減。
聖人今年不欲鋪張,但不鋪張並不代表尋常。
皇宮之中珍奇異寶無數,千年人參在外少得,在這卻算不得稀奇之物,可終究貴重。
這份禮在此刻的情形下,昂貴卻又普通。
稷誠之後,稷陽從容起身。
“父皇大壽仍心係國事與百姓,兒臣亦不敢懈怠,隻能盡己所能為父皇分憂。”
嘉德帝欣然點頭,“你一向勤勉。”
下一刻,稷陽的賀禮奉上,竟是一份餅糧。
隨著三皇子稷陽開口,玉桑眼看著江慈的坐姿忽然挺拔端正起來。
發現江慈正目光灼灼的盯著稷陽,玉桑神情一怔,腦子裏一些畫麵隨之而來
王府被抄,朱紅大門封條交錯。
身負枷鎖鐐銬的男人被推搡著走出來,夾道百姓無不指指點點。
臨街的茶樓之上,稷旻麵無表情的垂眼看著犯人走過,輕輕握著她的手。
路邊人群之中,江慈眼神漠然的目送那人走遠,嘴角輕輕挑起。
昔日與今朝的畫麵重疊在一起,同樣的人,同樣隔著一段距離遙遙望去,眼中的神情卻大不相同。
玉桑心裏咯噔一下,與此同時,殿中其他人早已將注意力放在稷陽的獻禮上。
嘉德帝:“這是?”
稷陽搭手作拜,答道:“回稟父皇,自嘉德三年大旱以來,父皇一直重視糧產收成,兒臣知父皇憂心此事,身在其位,亦不敢懈怠,所幸黃天不負,在對土地,農具灌溉及種子改善上作出調整後,試驗田產量較之嘉德元年可提高一成又半。”
一成半的數字道出時,嘉德帝的神色陡然變了。
他雖不是那田間勞作的農戶,但每年糧產多少,百姓賦稅多少,最終都是他案頭一道道數字,再沒有人比嘉德帝更懂這一成多的意義。
它能讓很多很多百姓活下來!
稷陽望向宮人端上來的餅糧:“這是初次成功時產出的第一批糧食,今試驗田革新方法已定,產量亦十分穩定,恰逢父皇大壽,兒臣鬥膽將此喜訊當做賀禮告知父皇,且由父皇親嚐這第一批糧食。”
嘉德帝激動地眼眶都快紅了,連連招手:“快拿來給朕嚐嚐!”
宮人忙不迭送上前去。
與此同時,席間眾人的臉色也變得微妙起來。
去年便有了第一批增產,三殿下卻以結果不穩定硬生生壓下來,直至今年,革新改善成效穩定,趕在萬壽節這一日將喜訊告知聖人。
從聖人反應來看,分明是三殿下的心意最為深厚,就連太子殿下都落了下乘。
可瞧瞧那高坐上方的青年,分明半點被比下去的失落都沒有,閑閑端著酒盞,笑意真切又欣慰。
這一刻,玉桑的注意力終於從江慈身上移開,短暫的落在了稷旻身上。
壽宴獻禮這種事,本就是比一個出彩,憑心意與本事收割人心。
可這些人裏,顯然不包括稷旻。
隔著一段距離,玉桑遙遙凝望這他,腦子裏想了很多。
如果說今朝的稷旻與往昔有何不同,那隻能是上一世她死後,他為帝的那些歲月。
做太子時,麵對下麵一片虎視眈眈且能力不俗的兄弟,難免會爭強好勝。
但他已經活了這麼多年,許多事的看法早已改變。
這才是他穩如泰山的原因。
玉桑的目光在嘉德帝的位置和稷旻的位置之間來回逡巡,若有所思。
另一邊,嘉德帝嚐過餅糧,情緒更高,他不動聲色掃過稷旻,對稷陽的讚賞不加掩飾:“做得好!”
隨後,殿上響起稷旻平和且愉悅的聲音:“父皇,農事辛勞,破費汗水。僅是這一成半的增產,三皇弟與諸位屯田司官員說是許多百姓的再生父母亦不為過。近來朝中頻傳喜訊,父皇諸喜臨門,理當一一論功行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