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的路太難走。
左家一行人越走越覺得是不是有毛病,頂大雨回家。
不知道的以為家裏有奶孩子在等著喂奶呢,才會這麼急火火在留客天回去。
但已經出發,就不能回頭。
這是左撇子新發布的左家家訓。灰溜溜回去沒麵子。
左家女兒女婿們聽令。
隻有白玉蘭不聽話。
左撇子正拽著白玉蘭急赤白臉命令道:“讓你躲我後麵聽沒聽到,拽著我走。”
白玉蘭被惹急眼了,不得不大聲回道:“沒聽見,我怕你再給我帶摔嘍,咱倆還是個人顧個人吧。”
說完,使勁抹把臉上的雨水。煩人,非得讓人說大實話。
左撇子一噎,那算了,這婆子不知道好賴,分道揚鑣。
……
所以說,才離開杏林村沒多遠,還沒到下一個村莊呢,左家這一行人就全都造的不像樣。
打前兒拽騾車的。
六子頭上的鬥笠被刮飛了,刮哪去了不知道。
壓後費勁兒推一車蘿卜白菜的,朱興德和二柱子整個人被澆的透透,蓑衣早就穿不住。
還有被稀泥濺一身的。
羅峻熙打著赤腳扯媳婦,小麥扭的小腿抽筋,她越小心翼翼在稀泥裏走路越抽筋。
肚裏懷個小寶寶的更要重點關照,白玉蘭扶著大閨女小稻,這給她累的,兩個肩膀頭子焦酸。
另外還有一位瘸腿吧唧的,一路走一路需要拄棍的。
為回家,比秋收都難,也不知非要早回圖個啥。
但是當路過另一個村莊的田間地頭,左家這一行人忽然覺得腳下這點路不算啥了。
因為分和誰比。
隻看,遠處那田地裏有許多下至五歲的,上至還能喘氣兒的,正頂著大雨在收割。
這一看就知道下雨前沒忙完。
像是有的人家,之前即便聽外村傳言要下雨,那要是家裏壯勞力少也幹不過來啊?
更何況還有那種將信將疑的,越窮越放不開,很是拿莊稼地當命根子。惦記一畝地差個幾十斤頂不少事兒,一年到頭就指望莊稼多出息點兒才能填飽肚子,就想再等兩天。
這一等,等來了大雨。
還或是有些人家幹脆不信大雨的傳言。
總之,造成這種情況的人家,屬於本來聽到信兒就晚幾步的,再遲疑一下那還有個能收完?
這其中甚至還有許多人家幹脆啥也不知道的,傳言即便傳的再遠,也不過是圍繞著左家、朱家、羅家所在的三個村莊。隻這三個村裏都有那孤陋寡聞的人家,更不用提其他村了。
所以這些人,從掉雨點子就急慌慌撲向大地。
什麼打雷轟隆隆,閃電能劈死人,此時啥也不管,全家男女老少就是搶收。
左撇子和白玉蘭他們,邊走路邊看向那些人。
唉。
這麼大的雨,在大雨裏搶收,可想而知,快趕上收一半扔一半了。
拿到家根本晾不幹,滿屋子炕上地上堆著糧食。
這倒不算啥,主要是從水裏撈出的糧食,搞不好拿回家都容易發芽子,那就不能吃了。再窮的人家也不敢碰,容易中毒。
去掉發芽子的,再去掉泡爛的,發黴捂了的,你算算,糧食即便長成了也不行啊,挑挑揀揀扔一小半。這就叫大雨過後的減產。
那麼,不頂大雨搶收不行嗎?
左老漢和白玉蘭對視一眼,都不敢抬頭看天,怕順臉往下淌水。
這雨連下這麼多天,一點兒沒有要變小的趨勢,隻昨晚和剛才有一陣轉為中雨,眼下又開始越下越急。
這幾天明顯的氣溫下降,小稻和小麥薄棉襖都穿上了,一早上出門有點兒凍手。
你說沒收完地的人家,能不急嗎?
那回頭終於盼到雨停了,萬一又開始上凍了呢。就他們這地方不是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也是突然就冷了起來,隨著雨,慢慢的都容易飄雪花,下冰雹子。趕上大災年,大夏天都下過冰雹子。將那莊稼砸的全趴地上,扶都扶不起來。
所以說一上凍,那就更完啦,拽都拽不出來,比這頂大雨天收割還減產。
再加上,眼下這些沒收完莊稼的人家,心裏本來就毛楞,已經損失這麼多,要是雨後真的上凍,這一冬天那才叫真的沒吃沒喝,到時候不得餓的賣兒賣女啊?再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隻能啥也不顧,甭管過後上不上凍,先收割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