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爺子很少在左家留住。
一是杏林村離遊寒村也就是一個半時辰的腳程,要是有拉腳車就更快了。
他身體雖已大好,但由於年紀太大了,一場大病下來還是存了不少後遺症。比如手腳指定是不如以前利索的,拿不了重物,蜷腿蹲著,也蹲不了太長時間。
在外住宿,半夜起夜會不方便,他歲數大又尿頻,哪裏都不如在自家待著舒坦。
二是左家現在這房子太小了,和朱家的房子比起來簡直是差了一半還帶拐彎兒。
即便前一陣日子,左家為釀酒買下東院張家的房子,大多數的屋子也當作存酒倉庫和釀酒房了,就空出那麼一間屋子有鋪小炕,還是連著六口大鍋烀豬食的灶房。
現在由秀花帶回的李二一家子在那裏住。
李二媳婦帶著其閨女一早上起來煮豬食方便。
朱老爺子一旦留下,可想而知,他得和左撇子或是旁人擠住在一個屋裏。他要是來回翻身起夜也很容易影響到別人。
可是,這次朱興德受傷歸來,老爺子卻顧不上往常的那些顧慮了,他啥困難都能對付。
朱老爺子攆走朱老大,讓趕車帶走朱家伯母和另兩位孫媳婦,別在這裏留飯。
沒看見運輸隊回來了,忙乎喂那些大牲口就累夠嗆?
又口口聲聲主動提出,不用管他,他要在左家多住幾日,大孫兒有空再來接就成。
左家人當然歡迎了。
這位老爺子和羅婆子比起來事少、人好,一般情況下,真是沒說的,很是厚道。又趕上小稻適時生的是女兒,朱家老爺子能在這裏歇住幾日,讓外麵人會覺得這小曾孫女很受重視。
朱家伯母都被氣笑了,回去的路上,和她大兒子嘮嗑道:“你爺可真行,連件洗衣裳都沒有,他常用的水杯、藥,痰盂,能走遠道扶著的軲轆車,這全沒帶,一點兒準備也沒有,這就要在左家那裏住下了。還不提前和咱們商量一聲。當著親家麵前就整句,你們快回家吧,別在這裏吃飯。”
朱家伯母想起那一幕就無語。
那話說的多讓他們沒麵子,就好像他們來下奶是為了蹭飯似的。
再說也讓左家人下不來台呀。
她瞧著白玉蘭臉都紅了,緊著拽住她解釋說:“我們也得吃飯呀,咱都是一家人,煮飯有什麼可麻煩的,點著柴火,和些麵,麵條就好。”
上車餃子下車麵,朱興德和楊滿山回來了,人家老丈母娘要給姑爺子們做麵條吃,圖個順順利利的寓意。
要依照以前,朱家伯母指定會挑理。隻單說她自個帶來的下奶雞蛋是論筐拿的,花的是她的體己錢,誰還能差那口飯?從筐裏少給左小稻拿幾個雞蛋就是一頓飯。
但她現在慢慢變得不再計較那麼多。
她三個兒子現在都有本事了,就算是比不得侄兒,但在這十裏八村的青壯年中,也屬於是有名的能耐人啦,她心胸變的寬廣不少。
朱家伯母繼續道:“到時候你爺用什麼,穿什麼。外衣能借德子嶽父的穿穿,裏衣也能借?瞧那樣,恨不得德子啥時候病好,他才會啥時候回來。那可真是他眼珠子。”
孫氏和李氏坐在後麵,總覺得婆婆那語氣還是透著酸溜溜。
朱老大憨厚道:“明兒我再來一趟,給爺將那些用慣的送來。”
他會起早來的,趕在晌午飯口前回去,不麻煩左家人給他特意做飯。
……
與此同時,朱老爺子頂著一對兒通紅的耳朵。
這是誰在背後念叨他呢,耳朵咋這麼熱。
眼睛卻盯著小孫兒的後背。
當看清那腫脹到翻了肉,從肩胛一直延伸到後背的長傷口,當即就有點兒眼淚吧差了。
左撇子也悶聲悶氣盯著朱興德的傷口,數落道:“胡鬧,那傷口那麼深,再往裏麵點兒,就要露白骨了,又一路沒養好發白流膿,居然還說沒啥大事兒。”
要不是他聽滿山講,朱興德為趕在小稻生產前到家,受傷後一路疲累反複發熱,傷口根本沒養好。
他是特意將朱興德從坐月子的屋裏拎出來的,他還真當隻是普通的皮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