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進屋,屁股沒坐熱就彎腰翻兜子分東西。
“我也不知道你們缺啥,正好村裏有家下了一窩狗崽,我就挑那厲害的要來一隻,養大了能給看家護院。”
朱老爺子隔了這麼多年,突然見到老親家也挺激動,飯不吃了就坐在炕沿邊嘮嗑道:“來就來,你這麼遠的路帶什麼狗,一路上多難照應,那是活物。快坐快坐,快別忙了。”
可尹老太太哪有心思坐下。
聽說朱興德不在家,要說不遺憾是假的,就怕下一次等不到見外孫一麵。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歲數也越來越大,來一趟太不容易。
穀尹老太太隻能退而求其次一眼眼細瞅外孫媳婦小稻,又拽著甜水的手不放,給甜水都有些嚇著了,因為她抹上了眼淚:“孩子長這麼大,俺才見著。外孫媳婦也是頭一回見。德子成家那陣,他姥爺病重離不得人,想來沒法來。我來晚了,德子他爺爺,德子她嶽母,還有小稻啊,你們別挑理。”
其實之後幾年,她大兒子倒是來過這鎮上幹活,按理應該來見見朱興德,畢竟娘親舅大。
她想過讓大兒子跑趟腿,幫她看眼老閨女唯一的血脈過的咋樣。可是她家那大兒媳婦不是個好餅,認為朱興德是窮鬼,很怕沾了窮親戚。私底下不讓大兒子登門見外甥。
而大兒子呢,又聽媳婦的擺弄。
她問老大來鎮上幹活見過德子沒?大兒子含含糊糊說見了,她就知道是在撒謊。
撒謊拆穿了也沒招,大兒子前兩年也當了爺爺,一把年紀了,她又不能失望至極給抓起來打一頓。
總之,也是日子艱難,幹完這樣活忙起那樣事兒,她陸陸續續這些年先後照顧幾個兒媳婦生娃。兒媳婦們生完,孫媳婦接著生,這才一晃多年沒來看外孫。
這回大兒媳婦不攔著她來見外孫了,因為外孫能耐了。
大閨女回娘家說的。
朱老爺子擺手道:“親家母啊,幾年不見你咋還客氣上了,要說挑理,也該是你們那頭挑理,德子早就應該去看你。可是家裏一直沒斷事情,我又病了小一年,才見好,小稻這又生了老二,這才沒回姥姥家。等德子回來的,我非得讓他帶著媳婦孩子去你那裏坐坐。”
白玉蘭熱情的倒糖水,讓尹婆子坐炕裏嘮嗑暖和暖和,聞言也跟著解釋說:“可不是,要去的。其實德子本打算過年就去一趟,要不我咋能知道西山鎮大窪子屯呢,一聽就知道是你們。就是他常掛嘴邊念叨的。無奈這又有了事情離開家沒成行。”
白玉蘭又對朱興德的二舅說:“這回算是認識家門了,往後你們這幾位當舅舅的一定要常來。咱這可是實在親屬。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今兒你們要是沒上門,咱們兩家都沒見過麵,在外麵走頂頭碰打到一起去都不知道是自家親戚,那哪能行。”
二舅舅憨厚點頭:“對的對的,要常走動。”喵喵尒説
在幾人聊家常的空檔,秀花特意觀察一番尹老太太和朱興德二舅的做派。
秀花心裏有數了。
你看帶狗來,狗換個說法不是肉嗎?人家給抱來了,還給帶點兒粘豆包給孩子當禮物。
這說明就不是那種上門打秋風的親戚,是個知情知趣的,不一定是要上門借糧借錢。看來德子的姥姥家也不全是他大姨那種貨色,那咱就更要做到位。不能摳摳搜搜。
秀花指揮小稻麻利去煮兩碗熱湯麵條招待尹婆子和尹舅舅,打點兒肉醬鹵。又支使小豆去祖宅喊左撇子回來招待客人。
朱興德的二舅舅急忙擺手說:“不用忙乎,都是自家人,可別破費。”
今年糧稅重,誰家攢點兒細糧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