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滂沱大雨中,朱老二朱興安和朱老三朱興平這才知道,叔嬸的意外離世和他們娘有點兒關係。
以前,他們隻知曉,叔陪嬸子過年回娘家探親才出的事兒。
那年,像這場突然而至的大雨一般,在叔嬸歸家途中,忽然下起冒煙大雪。
暴雪將橋壓塌,叔和嬸雙雙掉下橋。
而且叔為護住嬸子,拿自己的身體當肉墊子,聽說當場就要不行了。
嬸兒娘家離他們鎮極遠,更不用說送到村需要更久的時間。
當被人發現送到家時,嬸兒是強撐一口氣,臉已青紫,啥也說不出來就為看眼孩子。
然後那年,在朱老二和朱老三的心中,他們小小年紀也能感覺到朱家的天好似要塌了。
祖父一夜間頭發全白。
本來之前頭發挺黑的。
比送走他們父親那年要蒼老的多。
畢竟他們父親是病重走的,纏綿病榻多年才離世。叔和嬸卻是突然撒手雙雙離開,祖父難以承受。
後來,祖父可能是看到稚嫩的堂弟才撐住那口氣。
可今兒,他們聽到了什麼?
大哥那時已經記事兒了。
大哥說,叔和嬸子是為去他們姥姥家,替娘送年禮才繞遠走的那段路,要是不走那段路,或許不會出事。
朱家伯母急了:“那咋能賴我呢,我能想到會出事兒啊?我要是有那兩下子,我都不能嫁給你們爹,他也是個短命鬼。人的命,那都、是天注定的。這裏沒死,可能別的地方也死了,該著。”
要她說,老朱家男人命就是短。
再說,那禮到最後也沒送到她娘家,那就不能說是怨她。
朱家伯母不知是急的還是雨下的,說話間有鼻音像哭了般。
“娘,你說的那是啥話?還該著死,說的咋那麼難聽呢。”
朱老大今兒既然將憋在心裏多年的話說了出來,他索性就講開道:
“現在騾車上坐的,全是你親生的,這事兒即便真的怨你,我們仨還能說出去是怎的?再者說,這些年,祖父都沒埋怨過你什麼,更沒和堂弟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事兒過了就過了,就像你講的,你又不是故意的,怨不怨的,叔嬸也活不過來,想必祖父也是這麼覺得的,才沒和堂弟提這茬。”
朱興昌抹把臉上雨水繼續道:
“隻是,娘,這裏麵,祖父沒說也是希望俺們兄弟抱成團兒,別有隔閡。祖父希望咱家僅剩的這幾口人好。而我之所以說出來和祖父是一個意思,你明不明白?不是埋怨你,是想讓你往後別再那樣對德子了。”
要不然他真不能對倆弟弟說這些閑話。
這麼多年,他就一直憋著,祖父也不知曉他知道這事兒。
當年,他大一些,是撞著膽子進去想幫忙抬嬸子,才聽到祖父和娘爭吵聽來的。
“我怎麼對德子不好啦,我是為誰啊?你們喪良心的。”
朱家伯母擤鼻涕哭道:
“打那之後,你們祖父就明著偏心眼,你們感覺不出來?
啥事都是德子小,要可著他小孫兒來,從吃到穿。
一日兩日行,你們爺缺幾十年如一日,讓你們哥仨眼巴巴地瞅著,他小孫兒甭管吃啥好的頭一個上桌,你們呢。
一個雞蛋,你們祖父明麵上好像吃了,私底下卻給了朱興德。
同樣都是孩子,我這個做娘的要日日看著,我生的仨小子不如朱興德一根手指頭,你說我是啥樣的心情?
我怎麼給你們堂弟好臉兒?”
朱家伯母還道出了另一個秘密:
“行,吃穿可以不計較,反正你們仨是傻蛋。被你們祖父教的,謙讓朱興德那麼多年,早就養成奴性。
可是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祖父打算將朱家分家一分為二。
你們堂弟要占一半。
就憑你們祖父的私心,你們堂弟甚至占一大半。
合著咱家人累死累活的種地,他朱興德遊手好閑擎等著現成的。這可涉及到錢,那是銀錢!”
朱老大聽完後,吭哧好半響,沒說出一句囫圇話。
其實他很想勸,那是爺的決定,娘要是不滿可以衝爺使勁兒,拿堂弟當眼中釘肉中刺幹啥。
朱老二是莫名其妙地心態平衡了,心想:啊,要是一分為二的話,那上回分家,合著他們大房還占了便宜?
難怪娘那陣,著急忙慌嚷嚷分家,祖父前腳躺下,後腳就張羅。這是想要趁著口不能言趕緊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