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他以市場價格買牛,那是不可能的。
他家眼下攢錢的進度,並沒有要買三十頭老牛的計劃。而為了家人所謂的心安,彌補丟牛者的損失,給個批發價買下來,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啪嗒一聲,小夥子手中記錄的毛筆掉落,“撿、撿的?”
問完,小夥子又用一種“德哥,你沒毛病吧”的眼神看向朱興德。
他認為朱興德的真實想法,應該不是想讓他記錄。
是怕出事兒,丟牛者尋到縣衙,不讓他往上級那裏傳報。不傳報有許多敷衍的方式回複,這就能打發走報案的人。
這才是正確的思維方式。
他懂了,德哥私下尋到他,是想給他送些禮。
你想得美。
朱興德點了點空白冊子:“寫啊,我家撿了四頭老黃牛。寒山下來的,可能和寒山連著的那片山脈有關。要是縣裏有哭天喊地來報案的,家裏是靠著山養牛,你回頭再通知我一聲。”
直到朱興德離開,負責記錄的小吏仍在木著臉恍惚著。
他在這個位置幹了一年多了,接待過撿隻瘸腿馬匹的老漢就已經很是記憶猶新,心想:大叔,你咋沒留著。他沒將疑惑問出口,那位大叔倒是實誠,攤攤雙手說,養不起啊,那馬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還不敢賣,這才送來。惦記著,換個好名聲比砸手裏惹了禍事強。他大多時候都是接待丟失者。
德哥可倒好,用著極為平淡的語氣,開口就是撿了四頭牛。
小吏在心裏佩服的不行,為朱興德此等高尚情操。
難怪知縣大人到了永甸縣,還不太熟識呢就很信任朱興德。
就這事兒,給朱老二也整懵了。
他家德子以前偷奸耍滑的,不像是如此實誠人啊。
邊四處瞧瞧,沒人注意,邊拽住朱興德道:“聽大哥說,你在邊境買了不少那麵的牛,你就將這撿的牛混在那裏唄,說是從邊境個人手裏買回來的,那麼遠,誰又會去追問。你傻不傻,撿了不知私下裏扣著。來這裏說甚。倒搞不好,這事兒傳出去,會被冒領的占了便宜。”
朱興德沒言語。
他這不是也為家裏人忙乎嘛。
和朱老二又解釋不清,隻含糊著說了兩句“怕丟牛者,丟了那麼多頭,回頭破產上吊,當積德了”,就走了。
卻不想這個插曲,在年前就有了回應。
……
年前這段日子,是左家人最忙碌的時候。
別家在忙著走親戚。
連左裏正也稍稍疏忽了秀花,要忙著去鎮裏和別處鄉下走親訪友,左家卻在忙著掙錢。
他們想利用年節多賺一文是一文。這樣的話,房子就能蓋的大一點兒、再大一點兒。
左家最先忙的是,為家裏突然出現的牛,製作了許多車板子。為此,欠了村裏人不少木料和工匠錢。再算上以前欠的壘豬圈用的大石頭,家裏拉的零碎饑荒特別多。
都知道左家開春還要繼續蓋房子,那用料更是邪乎,許多幫忙的倒是沒有著急要工錢,隻緊著左家的車板子不停製作,白玉蘭記賬,讓車隊先出發。
朱興德和楊滿山帶著自家新成立的牛隊出發。
一人帶隊來回運輸酒,將酒送到府城縣城後,並不會放空車。
牛隊再載著滿滿的年貨回來,差價大的,轉手會批發給鎮上的雜貨鋪,大多數是拉到遊寒村新成立的“秀花小賣鋪”。
一人帶隊去燒窯廠取定製的酒壇。
家裏的壇子早就不夠用。這一次,定量極為大,就為了能交個最低批發價。年前要是不將空酒壇子備足,年後一直到二月二,聽說窯廠放假,沒人再幹活了。到時候一旦有缺用,零著買壇子太貴了,不劃算。
連著羅峻熙都不在家,被朱興德勸著多出去開闊眼界,多出門認識認識人,去府城參加文人年底的詩會。
平日裏,羅峻熙白天幫著在府城鋪子賣貨,夜裏看書。而且他去,能將一直在府城幫忙的三胖子換了回來,讓人家過年回來相個親。
自從三胖子一路要飯到府城送信兒,至此後,他還沒有回過家呢。比起二柱子他們都不如。三胖子就跟丟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