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仍然覺得那位老人,才是朱家最值得尊重的。
打年輕那陣,從她們這個幾位孫媳婦懷孕,老爺子就會細心多準備點兒細糧,以防哪個孫媳沒奶,給孩子們熬米油喝。哪個有娃了,就讓哪個歇著。
她親婆婆在那些年,經常拿她們幾個兒媳當長工使喚,好似家裏的活,隻有兒媳幹了才叫不吃虧,兒媳要是不幹,親兒子會受累,那樣婆母心裏會不得勁兒。尤其她這種進門最早的,受的磋磨最多。
是家裏老爺子心裏敞亮,總會說,娶進門沒有外人。誰幹活都一樣。
反正種種小事情吧,汪氏現在想來,看來尊老愛幼真不是因為誰老才敬重著。她就不敬重她親爹娘,也不敬重她婆婆,這仨人甭管咋變化她也尊敬不起來,處事不行。.伍2⓪.С○м҈
而想必老爺子今日沒來,是留在家裏拘著她的幾個孩子呢吧,不想讓孩子們看到親爹娘的難堪。
汪氏終於看向了人群裏的朱興德。
“德子,說句實在的,我在來時路上還沒想過和你坦白,但眼下看到你,我就不想再含糊下去了。
我之所以被你大哥攆回娘家還沒有主動回來,是因為我這人,品性不咋滴,前些日子聽說你家生老二又是個小丫頭,給我樂的呀。我撿笑來著。
那時尋思,多好,老天爺才是公平的,不能天底下啥好事兒都可著你這房頭來,至少生兒子這方麵,你就是不如我和你大哥。
後來這事兒被你大哥知道了,他罵我喪良心,讓我回娘家醒腦子去,而我也不是不敢和你大哥對著幹,他讓我回去就回去啊?我壓根兒誰都不怕,我隻是怕丟釀酒的活計而已,這才老實聽他的話回娘家。”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朱興德本來站在河壩邊上,正詢問著老謝家人是咋打到一起去的,兩家地頭離的最近,看沒看見胡家人動手,打他大嫂哪裏了。
甭跟他說老胡家人沒動手,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傷,不是表麵上,誰看起來淒慘誰就是傷的重。
那點兒小伎倆在他這裏還不夠看。
胡小纓想給自己弄的淒慘無比,哭哭啼啼裝弱勢,不代表是真慘。還很有可能是自找的呢。
而他大嫂眼下是站不住也要身板挺直,還將頭發給梳好了,臉上抓撓的血跡擦個幹淨,那也不代表就是他大嫂沒吃虧。還很有可能吃的是啞巴虧呢。
結果冷不丁聽到汪氏喊他,朱興德再一細聽內容,懵了,這咋還實話實說上了呢。
真的,這是朱興德的第一反應:大嫂不對勁兒。
村裏的婦人,離開爺們總是會上演尋死覓活,大嫂不會是打算要尋死吧?
不,是城裏的也愛耍那一套。
有些爺們還不是故意甩了媳婦呢,是不小心死在了前頭,就這,還有許多婦人受不住、想不開,一根繩跟著吊死。
那叫一個死心眼。
為此,他幾次出遠門前,都會提前囑咐過小稻,“我要是在外麵突然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可千萬別學那些虎娘們隨我去。握好錢、養好閨女,比啥不強,別幹那沒意義的事兒。再說隨著去也晚了,時辰上不對,陰間咱倆容易走岔道。你說到時咱倆人沒了,錢沒花完,閨女還成了沒爹沒娘的小可憐,嘔不嘔得慌?能給我氣的棺材壓不住板。”
小稻一邊呸一邊表態說:“你放心吧,我指定不隨你去。”
倒也不用回的那麼幹脆。
那都不尋思尋思的啊?
扯遠了。
朱興德已經顧不上為這番話的掉臉子了,他一把扯住要下壩收拾媳婦的大哥,匆匆小聲叮囑兩句。
朱興昌本來頭頂都要冒火了,聽清弟弟的話,一下子愣住:“嗯?”
而就在這時,朱家伯母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上了。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汪氏:“你是不是瘋啦?屬瘋狗的呀。大清早的,你先是在地頭打人,往你自個男人頭上扣屎盆子,就沒見過你這麼虎的。禍害完自己的男人不算,這又開始發瘋,當著這些人的麵前胡咧咧!”
明知道汪氏說的是真話,朱家伯母才更生氣。
關上門,你就是給德子下跪懺悔都沒人稀得管。
那叫肉臭在鍋裏,怎麼丟臉都丟在自家。
現在當著這麼多村裏人的麵前說那話,你是嫌朱家隻有桃色事件不夠熱鬧,還想再添一件兄弟不和給湊個“好事成雙”不成?
朱家伯母擼起袖子就要下去。她非得親自巴掌撇子的給扇清醒不可。
奈何她大兒子比她速度還快,先一步跳下大壩,一把扯住汪氏吼道:“跑誰家地頭打架去啦?”
“我在自家地頭打的!”
朱興昌先是死死按住汪氏掙紮的胳膊,然後才看向胡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