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連走了幾家鐵匠鋪子都沒有開門。
不止鐵匠鋪子,以往供普通老百姓吃飯的小麵館也是半打烊狀態,銀樓和賣胭脂水粉的鋪子是一副沒幾個客人的樣子。
李氏向麵館老板娘打聽:“鐵匠鋪子家的人呢?”
老板娘開口就歎氣:
“昨早上就關門了。現在誰還打鐵啊,家裏想添置鐵物件的沒幾個,就是那新成親的也是能對付就對付。畢竟隻有鍋卻沒米當啥用,將銀錢用到存糧油上才安心。
這不嘛,鐵匠鋪從早到晚等不來倆人,幹脆關上門,帶著一家老小找地方開荒了。開荒等秋收還能混上口吃的。
要不然這縣裏好些開鋪子的,以前都是為進城買鋪子賣了老家田地,想著在城裏做買賣總比在鄉下種地強,卻不想這一打仗,唉,在城裏做買賣的還不如人家鄉下人呢。”
說完話,麵館老板娘歎著氣就要回屋去。
她家情況還好,老家有田地。往年就是用秋收糧運到城裏做麵食向外賣,起早貪黑抻麵掙個差價辛苦錢,比起鐵匠鋪家日子強出太多。那家是吃點兒糧食就要買點兒,家裏半畝地都沒有。
現在外麵打仗糧食緊缺,糧價蹭蹭漲,這可咋整。
而城裏像鐵匠鋪這種情況的人有許多。
就這,她日子尚算好過,也打算拾掇拾掇回老家尋地開荒去。
要不說李氏心眼子比孫氏、汪氏多呢。主要是她會抓重點。
她一把拽住麵館老板娘問道:“自個找荒地種?縣衙不管嗎?以前那都會被抓進去蹲大牢的。”
穀“你是鄉下來的吧?就這兩日的事兒。聽人說,有自個開荒的被抓到,青天大老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管,將人放了。然後大夥就傳可以開荒。要我說,隻可惜縣太爺閉一隻眼閉晚了,讓咱們錯過了耕種糧食的時節,他要是再早一些下決心,咱們是不是能種糧食飽肚?這可倒好,隻能多種些菜,要不現在種糧食等到長成不得凍到地裏呀。”
李氏越聽越生氣。
她在暗暗埋怨朱老三。
一天天豬腦袋,能問她這那的,咋就不知道和她提可以開墾荒地。這是多麼重要的事兒,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要抓緊回去開荒。
連著二哥也是,白瞎倆人在城裏當職,還抵不上一個麵館婦人的小道消息。
李氏走出挺遠了,後麵的麵館老板娘還在喊:
“大妹子,別走親串友將這事兒傳到外縣,那會給咱縣太爺惹禍的。”
瞧瞧人家這覺悟。
李知縣護著縣裏老百姓,知道打起仗來會被多征糧,搞不好會餓死人,就大展魄力幹出暗戳戳讓老百姓偷摸開荒的事兒,那咱全縣人民絕不負他。別被外縣嫉妒給暗害嘍。
外麵那些官,誰知道是個啥心思,哪裏像李知縣這樣,寧可違背政令也要先護著老百姓。
再說,傳出去不好,回頭縣太爺壓力太大,不敢再讓墾荒可咋辦。
而李氏這麵進趟城,可以說是誤打誤撞的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這不嘛,她一路匆匆往左家酒鋪子去,路上見聞挺讓人唏噓。
除了賣糧油的排著長長的隊伍,開雜貨鋪子的陸續有人光顧,可見老百姓甭管啥時候都離不開吃用。剩下的買賣包括布莊、成衣鋪子、胭脂水粉,不是那種必需品的買賣都不咋地。
一走一過,李氏還聽了幾耳朵不收野物啦,像野雞野鴨啥的,人家都不收,除非能獵來帶貴重毛皮的,可見獵人日子定會受影響。
還說榛子鬆子,趕明兒能收些卻不會再像以前的價,因為本地賣不動,要倒動到外地,這就會多出不少路上費用。
費用從哪裏來,走商的依舊要掙那些,再讓利還不夠吃辛苦的,隻能從打山榛的人身上出。
李氏進了左家酒鋪子,用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半瓢。喵喵尒説
咽下水,正要和吉三唏噓兩句,咱家酒買賣不錯,這種情況下還能有許多人買酒解饞,可見酒鬼是真多。
門幌子掀開,左裏正家裏,那位在縣衙跑腿的孫兒走了進來。
“快,哥,你給村裏寫信,讓家裏老老少少開荒起來。我不能寫,得是你的字跡。”
樂竹在知縣身邊跑腿,他的字跡信件一旦落在旁人手裏,會被誤解是知縣的意思。真丟了倒沒事兒,就怕給知縣大人惹禍。
畢竟隻他們縣允許老百姓偷偷摸摸開荒,此事不是能拿到台麵上明說的。
不要和朝廷講道理,你是死心眼嗎?老百姓都要餓死了,你還講什麼莫非王土不讓隨意耕種?沒用,那是不想活了嘛。全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這麼定的,下麵就要這麼辦。不要講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