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屋子裏。
李大雨站起身,一手抓起掛在椅子上的風衣,隨後輕輕一甩,甩掉了衣服上的灰塵與褶皺。
接著。
他穿上黑色風衣,踩上灰色皮鞋,朝著門外走去。
皮鞋一步一步踩在瓷磚上,幹脆利落,毫不拖遝。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黑夜裏勻速響動。
滿麵苦相的男人忽然低頭一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隻是突然間就笑了。
這一刻,伴隨他一生的苦難好像都消失了。
曾經那張總是皺著眉,滿麵憂慮的老臉不見了。
很奇怪。
他搬來這裏有一段時間了,早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但他也就最開始那一兩天笑了笑,因為物質上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可習慣以後,他就又皺起了眉,總覺得哪兒都不得勁。
現在他好像明白了。
“像我這種猛虎一般的男人,注定是要死在殘酷的森林裏的!”
李大雨咧起嘴,笑著笑著,眼睛裏突然泛出了淚花。
猛虎一般的男人啊……這跟那個被欺壓了一輩子的農民有什麼關係?
從前的他,永遠不會覺得自己這輩子有什麼希望,爛在那塊貧瘠的地裏就是他的宿命。
更何況是今天這樣的自己呢?
站在門口,他看著巨大落地窗裏的自己。
真特麼帥,真特麼酷,看著就像是電影裏麵的那種超級特務,為人民,為國家,隱姓埋名,出生入死!
天呐。
這是我李大雨!?
這一刻,被殘酷現實塵封了幾十年的靈魂開始蘇醒。
他有些恍惚,一時覺得鏡子裏的男人不是李大雨。
一時又覺得,李大雨本就應該是這樣的!
他小時候的夢想,絕對不是麵朝土地吃一輩子的苦!
隻是這殘酷的世界壓的他直不起腰,也看不見天上的太陽。
後來,黑澤一用他那粗壯有力的手臂,撐起了李大雨那已經老朽的腰。
他挺起了胸,站直了,抬頭了,刺眼的陽光讓他無比恐懼,他不斷告訴自己那不是自己有資格看的東西。
但身旁的男人卻一直告訴他:“你可以,你不可以這世界上就沒幾個人可以了。”
終於,勇氣開始在他顆卑微的心中升起。
他嚐試努力的睜開眼睛,直視天上的太陽!
直到今天,他終於看清楚了!
原來,那照了他一輩子的玩意兒,也不是那麼了不起!
我可以比他還耀眼!
“我是猛虎!”
李大雨對著鏡子冷哼一聲。
身後。
李秀秀都看呆了。
我爹瘋了?
這一刻的父親,怎麼跟記憶裏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忽然,李大雨一個激靈轉過身,道:“你怎麼站在這裏?”
“我……”李秀秀尷尬的頓了頓,道:“我跟爹一起去嘛。”
“不用,我自己去。”李大雨認真的拒絕了。
“那些事,你也不了解,用不著你說話。”
“切。”李秀秀撇了撇嘴,道:“那你戴上這個!”
說著,李秀秀拿出了一個帽子。
是個報童帽,黑灰色的。
這帽子見證了李大雨大半輩子的時光,因為他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上街賣報補貼家用。
後來,下地幹活他也戴著這個帽子。
明明遮不了光,他非說遮的了。
在李秀秀心裏,這頂帽子是父親最珍貴的東西。
李大雨呆呆的看了幾秒後,道:“來不及了,要遲到了。”
“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