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重重咳嗽了一聲:“大牛,你給大家夥說說,這水為啥不能喝?”
他也聽兒子說過,有些井裏的水,喝完就會生病。
“這水裏有腐爛的,老鼠。”程大牛瞥到被蕭崇抱著的小女兒,怕嚇到她,將到嘴邊的屍體改成老鼠。
“我前幾年跑鏢聽總鏢頭說過,有個村子就因為有一口這樣的井,全村上下三百多人喝了以後上吐下瀉。”
“好些人拉到幹癟如枯木,神誌不清,兩三天就沒了。”
“後來縣太爺派了好多官兵,才找出原因。”
村長注意到程大牛的停頓,湊近了往井裏一看,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大牛說的有道理,東西爛了不能吃,水也一樣。”
程啟逃荒前在縣裏讀書,想起是有這種傳聞:“這病還會傳染,一人得病,整個村都要被燒掉。”
程小棠聽得心肝直顫,她爹說的不就是霍亂嗎?
一旦發病,在這種缺水缺藥的情況,就是死路一條,還會傳染整個隊伍。
不隻是水,碰過水的那個桶也不能要了。
可惜她太小了,說話沒人信,也不沒辦法證明。
“說得這麼嚇人,我活了半輩子,怎麼沒聽說過喝水死人。”劉婆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有些被嚇到,又不甘心。
其他人也是這種想法,看著水不能喝,太煎熬了。
“村長,俺不喝,能讓俺家騾子喝嗎?”程有糧知道井裏是屍體,對程大牛說的話信了七八分。
放以前,不用說都沒人敢喝泡過屍體的水。
但他已經兩天沒舍得喂騾子喝水,再這樣下去就要渴死了。
“不行!誰都不能喝!”
程小棠下意識開口,見眾人投來懷疑的視線,趕忙找補道:“要聽我爹的!”
“那個村裏,牲畜全死光了。”程大牛也不確定騾子能不能喝,隻說自己知道的部分。
“這水也不是我家要搶了喝,是不想看到鄉親們白白送死。”
這話一出,有牲口的人家也沉默了。
劉婆子眼珠滴溜轉,大聲幹嚎道:“不喝井水,我們一家七口也沒得活路啊!”
“比起渴死,還不如喝了這水撐死!”
程三牛眉頭緊皺:“小嬸,這不是你一家的事,會害了整個村!”
“都快死了,哪裏管得了那麼多!”劉婆子一屁股坐下,小心地避開水漬老遠,“你們也不舍得分我家一口水。”
“拚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也要替興南他們試試!”
蕭崇和程小棠同時歎了口氣,這程三牛也太老實了。
“嘿,小棠寶別擔心。”蕭崇發現小丫頭機靈得很,笑著將程小棠交給趕來的謝玲花。
然後冷下臉,走到井口瞥了一眼。
果然,是屍體。
“宣和五年,汝州魯山城岩頭鎮下沙村,爆發瘟疫,全村三百七十一人,死二百九十五人。”
“死前又吐又拉,瘦到不成人形。”
“後孫縣令派人調查,發現村頭的井水中有髒東西。”
蕭崇聲音低沉,臉上的刀疤顯得極有壓迫力,說出的話讓在場不少人背脊發涼。
若是眾人對程大牛的話還有些疑慮,現在聽蕭崇說得這麼詳細,就全信了。
“蕭老爺子,多謝提點。”村長感激地行禮,省了他不少口舌。
“我跟鄉親們同路,自是不能讓人害了大家。”蕭崇目光冰冷地掃了一圈,在劉婆子身上停頓片刻。
劉婆子哪見過這麼凶悍的人,嚇得話都不敢繼續撒潑。
她就想讓村長或者程大牛鬆口,分幾瓢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