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沈律師留下的這筆遺產,何況沈律師尚還在人世,我們就不過去了吧?”趙姨覺得無論沈度給溫婉留多少財產,那都不及穆大爺的一個零頭,溫婉更不可能接受。
再者,沈度變成植物人畢竟跟溫婉脫不了幹係,霍晟(cheng)睿和黎天佑身為沈度的好兄弟,必定會仇視溫婉,那還不如回絕了,也免得他們認為溫婉貪圖沈度的這一點財產。
“走吧,無論他們有多大的怒火和恨意,都是我應該承受的。”溫婉這樣對趙姨說著,便滑動輪椅到主臥室換了一套衣服。
出來的時候碰上江明月,一雙眼睛都哭得腫了,溫婉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飯,“阿月,你坐下來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江明月搖了搖頭,臉色蒼白,看上去弱不禁風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但即便這樣也不會讓人覺得是白蓮花人設,她的氣質本就如此。
溫婉從心裏憐惜小白花一樣的江明月。
“我到樓下看看母親和季大哥,姐姐,我們一起走吧。”江明月上前推著溫婉的輪椅,沉默數秒後,停下來問溫婉:“姐姐,你讚同我把手裏的那些資料和視頻交給李父,以此來結束這一切嗎?”
溫婉回頭看著江明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換做是她,既然有機會讓那些人血債血償,她當然會鋌而走險一次,而且她知道江明月心裏不可能不恨,縱然是她這個姐姐,也無法對江明月過去那些年所遭遇的一切感同身受,誰都無法代替江明月原諒那些人。
然而複仇這條路何其難走?
穆鬱修用七年的時間都隻是讓邵曼珠失去了職務,如今邵曼珠雖然被軟禁了起來,但依舊享受著榮華富貴,比起那些安分守己一輩子都沒違法犯罪的普通人,不知道安逸了多少倍。
邵曼珠一個人就很難對付了,更不要說江明月所要麵對的是更多的、更有權有勢的仇家了,一旦江明月做了什麼,她母親的性命就會受到威脅,還有李擎蒼和李母。
李父那麼冷血毒辣的上位者,到時候恐怕還會拿李擎蒼和李母要挾江明月……等等,如果江明月真的選擇把那些東西曝光了,她會拖累所有她的親人和朋友,江明月不可能不考慮這點。
“阿月,如果東西真的在你手上,而你也能放下這一切,那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東西交出去吧。”溫婉閉了閉眼。
大概就是從沈度綁架她,而她殺了周美研那天起,她就變得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
曾經她滿心的抱負和理想、身為律師為民請命鋤強扶弱的正義感、她不畏強權,寧可得罪權貴也絕不退縮、她所堅守的原則和信仰……等等這一切,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現在的溫婉竟然變得那麼世故“貪生怕死”了?
雖然依著她穆家少夫人的身份,那些大人物們根本不敢動她,但她不希望江明月出事,所以不如就這樣吧。
這個世上的不公平和死不足惜的人那麼多,她根本不可能讓他們全都受到法律的製裁。
正義、抱負、血債,如今的她覺得沒有什麼是比活著更重要的,哪怕對於江明月來說是苟且偷生,可這世上有多少人這一輩子能活得任性自由、明明白白的?每個人都在明哲保身,誰還不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們瓦上霜”?
“我明白姐姐。”說話間已經到了沈度的病房,江明月停下來,走到溫婉麵前,蹲下身,把腦袋伏在溫婉的膝蓋上。
她握緊溫婉的手,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眼中的淚卻還是流了出來。
溫婉眸底也是一片潮濕,這一刻那麼清楚地感受到了江明月心中的痛和恨,怎麼可能不恨、不痛呢?
當年江明月失去的是親生父親和整個江家,本以為遇到常浩和季司深後,她得到了救贖。
可到頭來卻發現這一切全都是季司深安排的,如同一場戲,她隻是一個演員而已。
在遭受了被幾個男人玷汙的屈辱後,她多想讓那些人血債血償啊,可最終為了守護還活在世上的親人和青梅竹馬的李擎蒼,她不得不壓下心中所有的憤怒、不甘和仇恨,讓真相和正義永無見天之日。
“阿月,一切都會過去的。”溫婉彎起胳膊把江明月摟入懷中,一手撫摸著江明月烏黑柔順的頭發,“人不可能一輩子倒黴,每個人這一生的苦難和幸福都是相等的,如果現在的你受了太多的苦,那麼接下來必定都是甜了。”
“是嗎?江明月抬起一張被淚水浸濕的臉,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