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夤夜出奔(1 / 2)

亥時已過,高大的宮門兩旁,兩列身穿重鎧,手執長戈的武士背牆而立,警惕的眼神掃向黑洞洞的街市。鎬京宵禁,整座城市沉入不盡的黑暗與寂靜之中。

“兜兒兜兒……”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眼看來騎即將靠近宮門,門吏大喝一聲:“夜已深,何人膽敢擅闖宮門?”

“吾乃王子皙,求見父王。”

周孝王已年近六旬,入秋後因一次酒後驚風,染了風寒,多年南征北戰的沉屙泛起,竟至一病不起。飲食不進,長夜難眠,近日還開始咳血。

當夜孝王剛喝了安神湯,正待昏沉睡去,卻見嫡長子姬皙神色慌張地闖進寢殿。既不行禮也不問安,開口就是沒頭沒腦的一句:“父王救我!”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孤王病這許多日,不見你這逆子床前伺候,闖了禍才想起進宮啦!”

王子皙也顧不得父親的責罵了,開門見山道:“父王,孩兒派死士行刺姬燮不成,還被他反拿住一個,現已送到召伯虎那裏去啦。”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周孝王漲得麵色通紅,“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內侍監嚇了一跳,急忙上前來替他拍背。好容易緩了過來,周孝王用顫抖的手指著兒子:

“誰讓你去行刺的?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材!”

“還不是被我那門客蒍伋攛掇的?這家夥一向辦事利落,萬,沒想到這回竟會失手哇!父王,那召氏父子一向跟姬燮穿一條褲子,這回逮到了把柄,肯定會往死裏整孩兒。父王,你要救救我呀!”

周孝王心中一片涼然,經過大風大浪的他明白,自己這少一根筋的長子又不知著了誰的道兒。也怪自己,妻子齊薑沒等當上王後便逝世了,身後隻留下這麼一個獨子,難免驕縱了些。再加上這段日子一直病著,沒時間管他的事,果然就出了大事。

罷了,事已至此,再多的責罵也無濟於事。姬辟方深歎一聲,從枕下摸出一個銅令牌,遞給兒子:“孩子,你持這個令牌立刻出奔。城門吏不敢攔你的,出了鎬京城千萬莫要再回顧,徑直往東,投奔你母舅齊國去!”

姬皙似有些茫然:“那我的妻小可怎麼辦?帶上一起走嗎?”

“混帳!帶上他們,你還怎麼走得動?”周孝王又是一陣咳嗽,好容易緩下來勸道:“放心!都是骨肉血脈相連,隻要你走了,無論是姬燮還是召伯虎都不會為難他們的。”

“那------”姬皙還待再說些什麼,隻聽父親一聲怒吼:“快滾!再晚孤王也保不住你了!”

內侍監會意,馬上挾著姬皙的胳膊把他架了出去。這下周孝王也睡不成了,他靠著床欄苦苦思索了半晌,似乎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對剛進來的內侍監說:“快,速宣周公定入宮謁見!”

子時,公子府與鎬京城內萬千民居一樣,陷入一片沉暗,萬籟俱寂。隻有姬燮的臥房內隱隱透出一絲燭火的微光。

慰問完舅父的臀傷,姬燮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房中,一個低眉順目的年輕女子從鋗(一種大腹雙耳的銅製溫食器)中取出溫熱的粟米粥端了上來:“公子,請用些小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