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 銅綠山(1 / 2)

申侯也站了起來:“吾國久居於江漢,熟悉地理,寡人請求引領自家兵馬為前鋒,在前引路。”

姬鄭麵向召伯虎說:“申侯所言甚是,咱們初來乍到路徑不熟,不如申侯識途。何況有鄂世子引導,定可事半功倍。”

召伯虎一揮手:“那就依申侯所請。”

姬多友還待說什麼,被姬鄭一瞪眼,斥了回去,悻悻而出。

夜幕降臨,漢水邊燃起一團團的篝火,無論軍民,都圍著這團火焰,或燒烤食物,或閑坐談天,享受這片刻的寧靜時光。待到天明,又將是一段艱險的旅途。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塤聲,低沉婉轉,柔美悠揚,便如靜夜中一個女子低低地傾訴。此曲舒緩而憂傷,似流水,似女兒,似相思------但不論意境如何與中原不同,聽在耳中卻是如此的蕩氣回腸。

月色如水,薄霧彌漫,塤聲已停,餘音不絕。眾人遙望綠色蒼茫的遠山,胸中俱為纏綿傷感的情懷所籠罩,篝火漸熄,竟無人上去添柴,生怕打破了這如夢如幻的寂靜。姬胡稚嫩的小臉上掛著淚珠,不知怎的,此刻他竟如此思念自己的母後。離宮這許久,也不知她是否安好?父王會不會責怪於她?

“怎麼了?哭得這麼傷心?”召伯虎低低問道,悄悄遞給他一塊帕子。姬胡不肯接,胡亂用袖子擦了擦臉:“沒什麼,就是有點想家。”

鄂姞放下手裏的塤,不無傷感地說:“小公子畢竟還有家,可是我與哥哥已是父母皆亡,無家可歸。”

“姑娘何須如此憂傷?待咱們將楚人逐出鄂城,你們自可收複家園。”姬多友安慰道。

“談何容易?”鄂世子姞馭方完全不似他這般樂觀:“你們不知道那熊渠的厲害。他勇力非凡,尤擅射術,據說能射石沒羽,便是古之後羿都不能與之相較。他謀算我鄂國已非止一日,如今終於攻破鄂城,豈肯輕易吐口?唉,我隻望能帶領國人另尋一處安身立國之處,便也遂願了。反正我鄂國也不是第一次搬遷了。”

姬胡想挽回自己適才的失態,便轉移話題問道:“世子哥哥,楚國為什麼非要滅了你們鄂國不可?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唉——”姞馭方長歎一聲:“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我鄂國原本是夏商時期在此地捕鱷為生的部落,從來以鱷為圖騰。在商代時位列三公,哦,和你們先祖文王是等同的地位。後來,九侯之女見罪於商紂王,父女皆被製成肉醬。我先祖為他們說話,也被同誅。那時候的鄂國還是在河汾之地。

後來,晉國不斷壓迫,我國不得不遷往江漢。先昭王攻打荊楚時,我鄂國為馬前卒,三次跟隨征伐。因此,楚人恨我鄂國入骨。當然,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之所以楚國數十年不斷謀我鄂國,隻是為了境內的銅礦山,有了銅,他們就可以製鼎器,造兵甲,利戰車,稱雄於江漢,甚至北圖中原。”

“隻要有我姬多友在,決不能讓他們的圖謀得逞!”多友按劍怒道。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臉上,映得他的輪廓如遠山一般清峻深遂。

召伯虎又堅定而不容置疑的聲音下令道:“我明日隨申侯前行,由鄂世子引導,子良你隨後軍而行!”

“我要跟少------啊不,跟兄長一起!”姬胡揪著他的衣袖懇求道,召伯虎怕不同意的話,這孩子更會生事,隻得無奈地點點頭。

長江與漢水流域,說是平原,其實屬於丘陵地帶。山勢雖不似北方的山那般奇峰險峻,卻可連亙起伏,綿延數十裏不絕。若不是有鄂世子馭方帶路,召伯虎帶領的王師根本無法意識到,眼前這座隻有兩公裏方圓的不起眼的山丘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銅綠山。

自渡漢水這十多天以來,曉行夜宿,一行人著實累壞了,決定就在山腳下休整一宵,再上山察探銅礦的情形。召伯虎深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趁這個機會,正好讓姬胡熟悉此處山川地貌,以為將來治國做好知識上的儲備。這些時日,他常常時不時地給姬胡實地講課。眼下到了銅綠山,更是打開了話匣子。

名為兄弟,實為師生的二人閑倚在車旁,開始了一問一答。

“兄長,這銅綠山裏頭究竟有多少銅啊?”姬胡好奇地問。

召伯虎思索了一會兒,說:“這麼講吧,我周室每年祭祀所鑄的所有禮器,西六師與成周八師每年所需要的鑄造兵戈,修繕甲胄戰車所需的所有銅,都產自於此。還有軍隊訓練征戰的所有箭鏃,全都采自銅綠山的大礦。”m.X520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