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摯友(1 / 2)

一直以為他大大咧咧,心思純良,卻沒想到身世如此淒苦。召伯虎看著眼前的十六歲少年,是真的心疼,心疼他所遭遇的不公,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靜默不語。

“子穆,你知道我為什麼去找他嗎?”姬多友一手撫著胸口說:“在我心裏,還對他抱有最後一絲期望。這些年,母親頂著嫡夫人的名頭,卻過得連府中最下等的婢女都不如,每日裏都被父親的那幾個妾室變著花樣作踐。一直到我長大,學得一身武藝,他們才不敢太放肆。我拚命在軍中參戰,立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就功名,接母親出來另立門戶,讓她再也不受人欺侮。可是,母親卻等不及了------”

他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這回我有預感,母親怕是要油盡燈枯了。但我還想做最後一次努力,請他跟我回去見母親最後一麵,也聽母親最後一句辯解。若我真的不是他的兒子,那我會跪謝他的扶養之恩,從此浪跡天涯;若我是他的兒子,看在他肯見母親最後一麵的份兒上,咱一家三口也可以冰釋前嫌。可是------”

他身子向前一衝,雙手將桌案捏得“咯咯”作響:“可是他為了跟太子回鎬京在天子麵前露臉,斷然拒絕了我,粉碎了我最後那麼一丁點的念想。我也真是可笑,這麼多年了,他什麼德性我不清楚嗎?怎麼這麼蠢?還對這種人抱有幻想?”

“子良,你不必自責。你還小,自然是渴望父親的疼愛的。你沒有錯!”召伯虎輕聲安慰他。

姬多友抬起眼瞼,目光中透露出一絲躲閃與惘然:“好了,子穆,我將此隱密之事告知於你。便是當你是兄弟,是摯友,無所隱瞞。可是你------你畢竟出身高貴,家中世為天子卿士,若是你嫌我來曆不明,身世混沌,我也必不會怪你。明日,我便回朝歌探母,咱們自此永不再相見便是了。你就當從來不認識我這個人吧!”

“你小子說什麼呢?”召伯虎一拳砸在他胸口上,麵有慍色:“我召虎識人從來隻看才華德行,何曾論過出處?你也太小看我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他從腰間取下自己隨手所戴的一枚玉佩,遞給姬多友:“此是我家中祖傳一枚玉佩,自幼於腰間佩戴。此一別山高水遠,不知何時能夠相見,權且留個念想。隻要你家中事了,可隨時來找我。天涯海角,隻要君有呼喚,我召虎隨喚隨至。”

姬多友接過玉佩,那是塊上好的古玉,質地通透,紋路細膩,鏤空雕著吉祥雲彩的圖案。召伯虎說:“你仔細看看這些雲合起來像個什麼字?”

姬多友拿到燭火下仔細研究了半天,忽然驚喜地呼道:“像個‘友’字啊!”

“對!多友的友,或許這是上天注定的緣份,你我為此生摯友,不離不棄------”

他話還沒說完,姬多友已張開雙臂緊緊擁抱了他,顫抖著聲音說著:“好!我認定你這個朋友了,咱們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好一會兒,他才鬆開,環視著自己這間屋子,似乎沒什麼像樣的東西可以回贈的。他的目光落到牆上掛著的“金仆姑”上,正要起身向它走去,召伯虎拉住他:“打住打住,別打那弓的主意。這長路漫漫,你怎麼離得了它護身?再說,我臂不能開弓,你把它送給我,豈不是辱沒了這個寶貝?別打它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