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純臣(1 / 2)

隻有王後番己沒有變化。夷王依舊是隻有每月初一和十五的規定日子才來中宮陪伴王後,日子依舊平靜似水。

午後,番己準備在內室小憩片刻。屋裏正中立著的佛手黃銅暖爐正飄散著雲霧,番己靠在臨窗的榻上,身後墊著一個吉祥如意團花迎枕。才剛閉上眼,隻聽一聲:“大王駕到。”

姬燮一進來便拉著她坐回到榻上,笑嘻嘻地說:“孤可是打擾王後休息了?”.伍2⓪.С○м҈

“臣妾哪有那般嬌貴?大王可是日理萬機,就不必拘泥了,有事可直說。”這大中午不請自來,肯定是有事,番己早料定了。

姬燮搓了搓手心,像在考慮如何開口:“那個嘛------還是紀薑的事。之前孤曾應許過她,要將孟薑之女許給紀世子為嫡夫人,這事已定下。”

“此事臣妾已知曉了,親上加親,這是好事。”

“隻是------”姬燮似有些為難:“表妹她又說,若那丫頭的身份隻是個庶出公主說出去不好聽,紀侯的麵子也掛不住。所以想讓她改稱為仲姬,”他抬頭心虛地瞟了番己一眼:“記在她自己名下。”

來了,終於還是來了!番己在心裏冷笑道: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了,這是覬覦她的後位呢!她正色道:“大王,臣妾支持這門親事。可以抬孟薑之女為仲姬,以全紀國顏麵,但按規矩,此女應效仿伯姬收在臣妾名下,才是名實相符。既稱仲姬,又記於次妃名下,是什麼意思?”

“孤不是不知道這不合禮製。”姬燮無奈地歎了口氣:“可表妹她畢竟因為孤的過錯失去了孩子,今後很可能再懷不上了。孤實在是內疚,如今她就這麼一個要求,孤實在不忍心拒絕呀!”

“大王以為這是小事一樁麼?”番己忿然站起,冷冷說道:“昔者,商紂王為象箸而箕子怖,以為象箸必不盛羹於土硎,則必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則必不盛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舍茅茨之下,則必錦衣九重,高台廣室也,稱此以求,則天下不足矣。聖人見微以知明,見端而知末。大王以為此不過婦孺微事,實則藏禍國災殃。”

姬燮凜然:“此事固不妥,但還沒有如此嚴重吧?”

“我大周立國之基在於《周禮》,而《周禮》要義則是嫡庶有別。自先成王起,周室一直便是嫡長子繼承王位,其餘嫡子分封各處,以藩屏周室。庶子憑軍功或才能各顯其能,無能者自謀出路。不但王室,各諸侯國也是如此,嫡長子封世子,其餘諸子各憑本事。便是到了民間,大富小足之家,亦是如此。至於女子,嫡女娶為嫡夫人,庶女為媵,大抵如此。隻因臣妾生育不足,但各諸侯都有願迎娶王姬,臣妾為周室江山計,樂意將大王的女兒全收於膝下,許配四方以拱衛我周。但若仲姬記於紀薑名下,這算什麼?這是亂了《周禮》嫡庶規矩,壞了天下安定之根基。此事非同小可,臣妾斷然不許!”

一番話說完,姬燮是倒吸一口涼氣,他斷斷沒想到此事幹係如此重大,看來是自己想得不夠深遠。他撫著番己的雙臂說:“王後所言甚是,的確是孤思慮不周。孤這便回了表妹,可以改稱仲姬,許婚紀世子,但隻能記於王後名下,孤這便讓孟薑把孩子送到中宮來。”

“大王且慢!”番己笑盈盈地說:“那孩子還太小了,尚需生母精心照料,臣妾後宮事務繁雜,如何看得了?不如還讓孟薑照料著,待長大些,明了事理,再送到臣妾這裏學些規矩,也好備嫁,大王看如何?”

“還是王後想得周到,就這麼辦。”

姬燮一走,番己撫了撫笑得有些僵硬的臉龐,衝著裏間喊了聲:“出來吧!”

孟薑從裏間怯生生地走了出來,一頭拜倒:“多謝王後娘娘成全,奴婢感恩不盡!”

番己淡淡一笑:“也幸虧你先來報信,本宮才有應對之策。今後在你嫡姐那裏,多多長些心眼。”

“諾!王後娘娘運籌帷幄,我那嫡姐隻知一味逞強,哪裏比得上娘娘?”孟薑嘴裏這麼說,心裏也是這麼想的,以嫡庶之禮打退了紀薑的又一次進攻,又賣了自己一個大大的人情,在紀薑身邊安插了一個釘子,這心機,也是沒誰了!

寒風似刀,歲入隆冬,密密的雪花片覆蓋了整個庭院。召國公府的堂屋正中置了一個五層高的鎦金八寶蓮花座暖爐,裏頭的銀絲炭一閃一閃的。若是關門閉戶的,自是溫暖如春。可偏偏臨院的窗戶非要大敞著,弄得屋中亦是北風嘯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