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三 悲兮綠衣(1 / 2)

此情此情,他隻覺得一陣天眩地轉,勉強扶住窗欞,這才立住。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轉臉問帶他來的那個侍婢:“夫人如何突然發病了?”

“奴婢也不知內情------”婢女帶著哭音一指屋外:“番國那邊來人了,夫人問了幾句話,便口吐鮮血,不醒人事了------”

順著婢女手指的方向,召伯虎看到一個瑟縮手腳的仆役正站在院中的老樹下,十分局促的樣子。他一招手,那人趕緊湊了過來,一拱手道:“見過相爺。”WwW.com

“你跟夫人講了何話?以至於她吐血眩暈?”召伯虎厲聲喝問道。

那仆役萬分不安地扭動著身軀道:“稟相爺,小的乃是番世子的家仆,是世子讓小的來鎬京找夫人求助的。”

“究竟何事?”

“君上已立應氏為正夫人,數月以來,應氏與幼公子在君上耳邊講了不少世子的壞話。而今,世子被君上疏遠,遠謫邊境去防範楚鄂兩國,接下來怕是要被廢了。世子讓小的來求夫人設法挽救一二!”

“笑話!”召伯虎沒好氣道:“夫人一內宅女流,如何插手你番國的立儲大事!”

“此事不難!”那仆役抖抖索索奉上一份血書:“世子在書中寫得明白,天子駕幸洛邑,開春必會於東都謁見四方諸侯。世子請夫人與相爺設法,下一份王書,點名世子前往謁見。隻要在大王與天下眾諸侯麵前正了名份,料那應氏也無計可施。”

想到生死未卜的妻子,召伯虎怒上心來:“夫人就是看了這血書才人事不醒的對吧?哼!枉為她的父兄,竟然不顧夫人病體勞碌,竟拿這事來堵心?若是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世子之事我召虎還會再管嗎?”

那仆役聞言,叩頭不止:“請相爺恕罪,番國遠在千裏之外,委實不知夫人沉屙如此之重啊!”

召伯虎還待再說,內室中忽傳出一陣呼喊:“夫人醒了!”他趕緊提腳望室內衝去。

召伯虎見到妻子的第一眼,心便涼了半截。召己方才如金紙般枯黃的麵龐浮現出一抹極不正常的紅暈,眼中忽地有了些許光采,隻是素日高挺的鼻頭竟莫名其妙地癟了下去。這是回光返照!眼前的這張臉,和番己王後離世時的那張臉龐是何其相似------

三位醫者相互遞了一個眼色,目光複雜地望著他。召伯虎心亂如麻,揮揮手:“你們全都下去,我要與夫人說說體己話。”

很快,內室被清空,隻留一位府醫在門檻外值守,以備不時之需。

召己麵容平靜,強撐著向丈夫伸出一隻手來:“夫君,妾此番怕是熬------熬不過去了。”

“胡說什麼?夫人正當盛年。”召伯虎喉頭哽咽,強自安慰著。

“不,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快到頭了。”召己輕輕搖了搖頭:“隻求夫君應我一事。”

雖然本能地想抗拒自己將永遠失去妻子的事實,可理智告訴他,這是無可逃避的將來,必須直麵。召伯虎艱難地點點頭:“夫人請講,但有所求,為夫無不應許。”

召己輕輕喘了口氣:“還望夫君準我兄長所請,替他保住世子之位。千萬莫要------將妾之死遷怒於兄長頭上,實是妾自己福薄,怪不得任何人。”

“都到了這步田地了,你還替他們說話。”想起番世子的那方血書,召伯虎依舊是意難平。

召己急了,強自掙紮著要起來:“夫君不答應兄長此請,妾將死不瞑目矣------”

“好了好了,夫人,我答應你便是。”召伯虎慌了手腳,忙扶住妻子:“我答應夫人,馬上手書遞往洛邑,請大王核準,下書番世子來春謁見。”

召己搖搖頭,兩行清淚滾過臉龐:“夫君,兄長那邊已是倒懸之勢,若等周王下書,還要送回鎬京給你加蓋相印。一來一回,隻怕會誤事。”

“那夫人是何意?”召伯虎追問道。

“直接從相府下書到番國即可,此等事端非軍國大事,未必非要知會大王知曉。夫君一麵下書江漢,一麵派人知會大王,豈不兩便?”

“這------”召伯虎沉吟了,按說姬胡未親政,雖手握王璽,卻按禮典非軍國大事方得動用。一般的政務通行,隻需有相府加蓋印章也便是了。可是此事關涉自家私屬,怎麼說都有些私情在內,如此行事,似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