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心意已定,厲姞便是再心癢難耐,也隻得忍下。她鄭重起身福了一禮道:“多謝公主的金玉良言。我孤身入宮,有幸得遇公主,事事處處為我著想,感銘於心。隻盼公主能在宮中多留居些時日,聽說大王有意在今秋與齊國畢姻,屆時這偌大後宮,我縱有委屈,又能與誰言說?”
伯姬清秀的臉龐上浮現出淒惶與無奈之色:“姐姐方才說女子命運不得自主,我又何嚐不是?聽聞新齊侯為世子時便不滿意這樁婚事,屢屢出言辱我‘克夫不祥’。如今又有一個得寵的黨氏女,以後我的日子或許還不如姐姐呢!”
初夏時節,風塵仆仆的榮夷終於趕到了齊國東部的商旅重鎮——即墨。這一路之上,他沒有拜謁任何國君與權臣,即便入了齊境也是如此,迎接他的正是一直在商事上最為倚重的弟子猗恭。.伍2⓪.С○м҈
即墨近海,是齊國最大的海鹽集散地。城中商鋪一大半都是鹽店,鹽店又一大半都是私店。此時尚未實行統一官市製,對於鹽市交易國家雖有稅收把控,但官營較少,市場上依舊是私鹽為主。
如此帶來的好處便是,齊國的私家商旅大興,春秋之世時,齊率天下之先成為了以商而富的大國,也為齊桓公成為春秋首霸奠定了物質基礎。
在周厲王的時代,井鹽尚未大量開采,燕國遼東與吳越之海鹽出貨極少,嶺南海濱尚無鹽業,而池鹽,岩鹽更是聞所未聞。如此大勢之下,即墨海鹽幾乎占去天下鹽產的十分之七八,即墨鹽市自然成為天下第一鹽市。
若僅從鹽業看去,齊國乃天下命脈也。若齊國禁絕海鹽出境,隻怕天下得淡出個鳥兒來。然而,齊國卻硬是不敢,原因在於齊國缺銅鐵。在當時那個時代,銅鐵為國之司命,銅鐵的數量,決定著國家軍隊的強弱。這也就是一個銅綠山的歸屬,引得周王室與隨鄂兩國多年角力的根源所在。
齊國雖大雖富,然缺銅鐵卻是一個致命缺陷。其餘國家正是瞅準了齊國這一致命缺陷,在事實上達成了製約齊國的默契:齊國若禁鹽,各國便禁銅鐵,尤其是擁有銅綠山的隨國與扼守隨棗通路的鄂國。
正因了大勢明白如畫,齊國對鹽市始終是半官營半私營——官店對內,私店對外。所謂私家鹽店,十有八九都是外國鹽商。外國鹽商的一大半又都是官商私身,也就是官府以私商名義駐紮齊國,為本國保障鹽路。
猗恭來到即墨已有大半年,剛入市時也曾多方踏戡,對鹽市的路數有底之後,比較各方鹽價,這才開了第一家鹽店,擁有自家的進貨渠道——一家麵積不小的海濱鹽場。
說起來,鹽市頗有講究。用鹽商的話來說,是“價分三等,貨分五色”。
所謂價分三等,便是:在海濱開鹽場曬鹽的官商私商一個價,直接在海濱鹽戶手中收購一個價,在即墨鹽市大批買鹽而運往他國者一個價。若僅以當地價錢論,鹽場鹽價最低,鹽戶稍高,鹽市最貴。然無論以何種方式購鹽,若以獲利薄厚論,三者最終卻是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