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宮後殿正廳門窗緊閉,鄂侯馭方與夷夫人四目相對,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氣勢。
“咣當——”一聲,鄂馭方難耐心中怒火,一腳將當中的鼎爐踢翻,還好裏頭全是昨夜已燃盡的香灰,隻是嗆人。
“君上恕罪,妾隻知兄長回去替小妹料理後事,不意父親竟羞憤自盡,卻不知曉其他事體。請君上寬宥!”盡管空氣中香灰彌漫,嗆人口鼻,可夷夫人全然顧不上,隻一味地叩頭求饒。
發了這一通火,又念及夷夫人父與妹皆死於非命,其情可憫,鄂馭方不由有些心軟,歎了一口氣道:“你那兄長實在是太過於膽大妄為了,竟敢伏殺二王子,還將其屍身送還汝水行宮。這是赤裸裸的反叛,還是向周王室宣戰?以當今天子剛烈稟性,豈會罷休?”
“送還汝水?”夷夫人吃了一驚,低語道:“兄長還是給周王室留了麵子的。依妾看,如此這般凶狠歹毒之徒,就該嫋首傳檄四方,以彰其罪才是!”
“住嘴!”鄂馭方剛剛平息的怒火又被撩了起來:“你還嫌禍事不大嗎?我鄂國吞滅番國,又一戰勝隨奪了銅綠山,扼隨棗金路,周王室早就如鯁在喉。而今寡人的舅兄又殺了二王子,等著吧,西六師馬上就會揮師南下了!可我鄂國做好準備了嗎?”
不料聽了此話,夷夫人反而平靜下來。她緩緩扶起躺倒在地氈上的香鼎,盈盈一拜道:“君上之所以發怒,到底是因為我兄長因私怨除去了二王子這枚棋子,還是因為惹來了周王室的討伐?”
“你是何意?”感覺夫人話外有音,鄂馭方皺起了眉頭。
夷夫人款款一笑:“若是因為失去一枚棋子而懊惱,則大可不必。姬尚父其人乖戾張揚,在中原及荊漢早已失盡人心,君上若想成其大事,有的是好棋子可尋,又何必拘泥於這麼一著臭棋呢?”
鄂馭方目光一閃:“你是說提前舉事,可我鄂國有這個實力了麼?”
“君上,自鄂姞鼠蠱事發後,我鄂國與周王室事實上已成隱敵,之所以這麼多年隱而不發,在周乃是因天子未親政,在我則是因為要積蓄實力,等待時機。而今天子已親政,又是修通河渠,又是實行新政,若再等得幾年,他羽翼豐滿,內外政理順,豈不是毫無機會?”
“你說的倒也不無道理。”鄂馭方淡淡一點頭,若有所思,似還有顧慮:“然若西六師自北往南攻伐於我,而我方又有隨楚兩國在後掣肘,兩麵夾擊,如之奈何?”
“君上無需多慮。”夷夫人打氣道:“現今我夷人各部族同仇敵愾,氣貫長虹,鐵了心要跟王師周旋到底。西六師若南下,必經我夷人的地盤,淮水南北山川密林,河湖密如蛛網,豈容周師橫行?至於隨國,新隨侯不過是在銅綠山一戰劫後餘生,隨國元氣尚未恢複。至於楚國,與周王室之嫌隙比我鄂國還深,是斷不會幫周天子的忙的。如此看來,君上還有顧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