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二 掩飾(1 / 2)

“自朝歌一別,常有大王行止落入小女耳中,以為大王對小女有意。然巫隗生於草原,自由自在慣了,不願一生拘於宮牆之內,若大王強征小女入宮為妃,奈何?是以,小女自毀容顏,亦是為了永絕大王之念想。”

姬胡被她冷冰冰的話語激怒了,忿然站起:“你就這般厭惡孤麼?”

巫隗何等聰慧之人,如何聽不出姬胡語中無法抑製的慍怒,那是被突兀拒絕的痛。她一斂裙裾,肅然下拜道:“大王以為,小女無情麼?實非如此,然吾愛君至甚,吾愛己更甚。故而有此舉,萬望大王原宥!”

姬胡茫然,忽而恍悟,輕籲一聲:“說的也是。王宮高牆朱戶,庭院深深,分明是一座囚籠。孤已入籠中,母後亦亡於彼,又怎能拘束於你?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深宮高牆又豈是你的歸宿?何況……”

後半句他忍住沒有說下去,自己與申薑的婚事是母親番己定下的,無論從禮製還是孝道抑或是對亡母的深情來說,他都不能也不會違逆。申薑必定是自己的正宮王後,那麼巫隗若入宮伴君,便隻能如厲姞一般做個次妃而已。以巫隗之剛毅心誌,豈肯屈居?如此,倒不如這般身在江湖,自由自在的好。

那雙絕美的手又緩緩抬起,不知如何在頭上一繞,黑冠黑絲依然故我,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小女雖不得長伴君,然處於江漢之遠,定會為大王滅鄂宏圖殫精竭慮,善加謀劃,以襄助大王一臂之力。”平靜淡漠的話語中滲著一絲細微的沙沙聲,依稀秋夜蒼涼的細雨。

又是默然良久,姬胡起身深深一躬,一句話沒說下得樂樓去了。衛和已在樓下恭候良久,見周王麵色不善,也沒敢多說話,隻低頭告稟:“大王,祁仲的車已備好,是現在離穀嗎?”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姬胡一拂袖,頭也不回地走了。衛和緊跟於後。

晨暉之中,巫隗纖細的玄紗身影一直佇立於樂樓欄杆之後凝望,直到姬胡一行已消失於穀口,再也望不見。

她一轉身,正對著林伯迎上來奏事,四目相對之時,林伯“啊”的一聲,驚得後退了好幾步。巫隗這才恍悟,苦笑著揭下了黏粘在臉上的暗紅色疤印,一張絕美的臉龐呈現在晨光之中。

“啊……這,原來如此!”林伯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不可思議:“穀主何必如此?社領籌謀了這般久,如此一來豈不是前功盡棄?”WwW.com

“入宮非我所願,有些事,我不能也不願去做。便是師父震怒,亡母含怨,我也不能以葬送自己的代價去做。除此之外,便無不可。”巫隗語中充滿無奈。

林伯深知她的稟性,也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社中飛鷹傳書,社領交代最重要的事情,穀主是否已向周王建言?”

巫隗唇邊現出一絲譏諷之意:“不就是保舉隗多友為征鄂之帥麼?自然已說,但聽不聽可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重黎大師兄想掌控新邊軍,已經如此急不可待了麼?不把隗多友這尊大佛挪走,大師兄又如何能如願呢?”

南林社人都知道,重黎的夢想就是成為一軍之主帥,好容易仗著做禦前護衛頭子的路子做了西六師的副帥,結果新邊軍成立,成了抗擊獫狁的中流砥柱,西六師被架空。眼看夷人叛亂,江漢戰端將起,趕緊走榮夷老師的路子調到成周八師,結果又兵敗,真是步步不順。

想起南林社這位喝涼水也會塞牙的大師兄,巫隗嘴角難掩一縷揶揄的笑意:“也不知大師兄現今如何了,聽說他要與虢仲將軍一道,裸身自囚入洛京請罪,嗬嗬嗬!就這樣還惦記著新邊軍?還是自求多福吧!”

成周八師兵敗的消息傳入兩京,老周臣民瞠目結舌了。

此次出兵可謂舉國同心。國人昂昂披戴,將士赳赳請戰,廟堂謀劃無一人持論相左,加之戰場初期更是所向披靡,如何能一夜敗軍?太突兀了,太離奇了,真是不可思議。

無論是鎬京還中洛邑,周人百姓無論如何不肯相信,一口聲叫嚷著此為夷人亂周伎倆。主理兩京事務的召公虎將信將疑,立即派出親信星夜趕赴淮水查實軍情火速回報,一麵派出飛騎請周王速速還京。

流言紛飛之際,王駕率先回了洛邑,紛亂的人心頓時有了主心骨。召伯虎奉召匆匆入得行宮,君臣相對良久默然。

還是姬胡先開口了:“少父也嚇蒙了麼?說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