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愛就一個字(1 / 3)

我想愛從來都不會卑微,隻要你身具勇氣。——沈幼乙

————————————————————————

“我留意到了‘竊取’這個字眼,為什麼你會認為你是在竊取另一個人的人生?”

“因為這個故事的內核是宿命論,那麼每個人的命運都會和其他的人和事物相互牽連,而這本書的內容是基於現實進行改編的,那麼作為創作者,我是很清楚他們每個人的命運走向的。無論是現實還是小說,都應該遵循命運的邏輯,這就跟算命一樣,一個人的出生,算命先生從他的生辰八字就能判斷他大致的命運會如何。在現實中姒采薇那樣的人不可能會和周淩有聯係,他們本該是天各一方,就像是海上的兩座孤島,各自安於一隅。所以我裁剪了一部分另一個人的命運,通過文字把姒采薇和周淩連接在了一起,給他們創造了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現實中,你的學生和另外一個人是一對?”徐嵐問。

沈幼乙笑了笑說:“是的,非常美好的一對。”

“那你為什麼不以那個女生為原型?”徐嵐嚴肅的問。

“一來我不想寫一個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二來我想對於命運和愛情這兩件事賦予更深沉的思考。如果隻是簡單的記錄現實,那會讓我自身變的毫無意義。我想用更縝密的筆觸去描畫出命運生長的線條,在我看來命運它不是單一的線,而是發散的,就像樹一樣,我們每個人的命運之樹沿著時間線生長,每一個事件都會長成一片葉子或者一顆果實,而一個人一生的順遂和坎坷就隱藏在年輪之中。雖然我在書中一開始就改變了姒采薇的命運,但姒采薇和周淩會不會有一個結局......它已經不取決於我,也不取決於讀者。而是取決於故事裏的世界,也許取決於某一天的東半球的夜晚有沒有月亮,也許取決於某一天的某一座小城有沒有下雪.....”

“我想你的讀者聽到你這樣說,一定會提心吊膽,他們肯定會希望姒采薇和周淩有個美滿的結局。”

“不,其實姒采薇和周淩的CP粉不多,讀者們都更喜歡桃夭。”

“為什麼?”

“因為桃矢本身就是非常討人喜歡的性格,設定也更貼近年輕人一些。而姒采薇是偏嚴厲的,更何況她還是周淩的老師,這是有悖倫理的。”

“作為一個老師你寫出這樣的劇情,你是怎麼思考的?會不會認為有些出格?”

“當然會。因此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小說中,我都感到愧疚。不過小說裏的周淩和姒采薇目前都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還隻存在淡淡的曖昧情愫,這個我覺得是正常的。將來的發展我現在還不能說。還有其他感到愧疚的就是在現實中我沒有什麼才華,和讀者們想象的我不太一樣。我隻是善於雕琢而已,如果僅憑我自己,我沒辦法用文字來成就這部小說,我隻能做老師。我不是說我不喜歡當老師,我非常非常喜歡老師這個職業,就像我想要成為小說家一樣。我從我的學生那裏獲得了靈感和素材,我日以繼夜的用文字堆砌著屬於本不該屬於我的世界,我癡迷於此,當我打開電腦,我就能與現實隔絕,我用字句編織著命運,它們很燦爛,卻是個謊言。我有些時候很難相信我竟然需要謊言的安慰才能入睡,我為此不安,可我依舊隻有在電腦前筋疲力盡時,才能入睡。每天醒來,是我最痛苦的時刻,因為我必須回到現實,我不僅得接受我不是姒采薇的事實,還必須麵對各種各樣的窘境。”

“我從你的語言中聽到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能跟我們說看看你遇到了什麼樣的窘境才會如此?”

“有一部分來自經濟的壓力,有一部分來自初為人母的焦慮,還有一部分來自父母的期待,還有一部分來自我懷疑......”

“前兩者我們都很好理解,後麵兩個能不能為我以及關心你的讀者說說?”

“其實這四者都是相關聯的,因為我是個單親媽媽。”

“你的經曆讓我想起了JK·羅琳。”

沈幼乙笑了笑說:“我沒有那麼勵誌。我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差。我爺爺是這所曆史悠久的學校的校長,我的父親也在這所學校擔任過副校長,而我也在這裏當過老師......”

“難怪你會選擇教室作為你的采訪地點。絕大多數嘉賓對場地是沒什麼要求的,他們隻要求座位舒服,燈光舒服,或者問題能讓人舒服。”

“不,不全是,要說舒服,這裏並不能給我舒服的感覺,實際上這裏也是我很想要逃避的地方,今天回到這裏,也算是鼓起勇氣直麵自己。”

“逃避學校?直麵自己?我應該怎麼去理解?”

“我在這裏讀書的時候,我的一個好朋友自殺了,因為師生戀,那件事給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心理陰影。當時我的父親是副校長,而那個老師是他的學生,在處理這件事情上,我覺得他很不公正,這是我至今無法釋懷的地方。在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必須遺忘掉這段記憶,甚至分裂出另外一個人格,才能不去恨他。但其實我的主人格還是能記憶所引起的情緒中覺察到一些隱晦的端倪,並且導致我的性格變得與世隔絕起來,我害怕與其他人接觸,我怕別人知道我的精神有問題。我就連我同學的照片都不敢看,我明明和她一起度過了很多個共同閱讀詩歌的時光,我明明記得她在電話裏對我哭泣,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哭。然後就是聽聞噩耗。聽到噩耗的那一刻,我感覺到自責,各種各樣的懊悔衝擊著我的心髒,它們像是釘子,一顆一顆的把我的心釘在了某一片記憶中。也許是這疼痛實在過於劇烈,也許是我本身就是個懦弱的人,所以我選擇了逃避。我滿心愧疚,我把這一切拋給另一個人格來承擔,而主人格卻假裝對一切一無所知,坦然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