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我終於下定決心,將收藏的10萬件文物,不公開的捐給了國家。
因為我一件也帶不走,醫院已經給我下達了死亡通知書。
當年為了收藏這些文物,我特意建了一棟樓,請了很多專業人員看護和研究,但現在人去樓空,整棟大樓空蕩蕩的,我心裏頭又增添了一絲落寞。
坐在天台的搖椅上,看著鹹鴨蛋黃似的夕陽漸漸沉落,往事卻像老電影似的,一幕一幕浮現。
我在這一行裏三十幾年,見過太多的人,也遇到太多的事,多少人因為一件文物顛倒夢想,又有多少人因為一件文物家破人亡,古董行裏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我都經曆過,能夠全身而退的沒幾個人。
當您翻開這一頁書的時候,證明你我有緣,趁我還活著,給您講講我是如何走上這一條不歸路的吧。
勸君莫學我,自食其惡果。
我叫慕楓,漢族,但據說我祖上是鮮卑族,我爺爺解放前做生意到了京城,從此我們家就在這兒定居了。
我爸媽都是做考古研究的,我小時候生活在文博考古大院,覥著臉也能說自個兒是大院子弟。
那會兒文教大院大多數都集中在海澱,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幾乎都是跟我爸媽一個係統的工作人員。WwW.com
從小耳濡目染,讓我比同齡人更早知道文物是怎麼回事,當別人家的孩子還在活尿泥的時候,我就已經把曆代的泉譜看了個遍。
泉譜就是錢譜,文物這玩意兒都是文化人搞的,文化人那德行您也知道,自命清高,他們喜歡錢,但不喜歡提到錢,所以古錢就被說成古泉,錢譜自然也就成了泉譜。
我爸媽似乎看出了我對文物感興趣,有意要培養我,從小讓我看了很多專業的書,經常帶著我去見行裏的一些前輩,這好像是在給我未來鋪路。
不過很快就迎來了我人生一個重大的轉折點,那年我初三,我爸媽去了羅布泊考察,從此杳無音信,一行六個人,一個也聯係不到。
這件事對我打擊很大,導致那年中考失常發揮,沒有考上心儀的高中,北京人好麵兒,我丟不起這人,索性就不讀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在二叔家待過一段時間,但我二嬸不喜歡我,說我是拖油瓶,別看我現在沒皮沒臉的,但在小時候自尊心很強,終於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裏,離開了二叔家。
那是88年,剛剛過完元宵的時候。
我爸媽當時還沒按失蹤處理,單位每個月都會讓我爸媽的同事送錢和票證過來,這些由我二叔和二嬸接手,我爸媽單位的福利很好,兩個人一個月能有四五百塊錢,但我一分也沒見著,平常就連零花錢都沒有。
所以我離開之前洗劫了我二叔家能夠找到的錢和票證,二嬸因為不怎麼相信銀行,沒把錢全部存在銀行,分開藏在家裏不同的地方,狡兔三窟。
等到他們睡著了,我躡手躡腳的翻箱倒櫃,找到了二百多塊。
我想著既然要離家出走,就不能餓死,這種死法太寒磣了。
沒想到的是,我沒餓死,卻差點凍死了。
出門之前我還想著能夠找個賓館先住一晚,結果賓館的人跟我要憑證,我以前沒住過賓館,也不知道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