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黑暗籠罩之處,光明亦會降臨(1)(1 / 3)

巨大的黑暗感撲麵而來,這強烈而粘稠的黑暗像泥沼一樣將成默吞噬掉,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所有的感官都完全屏蔽掉,隻剩下急促的心跳在胸腔裏回蕩。成默覺得自己的心髒又變回了那個殘破而無力的心髒,讓他連喘息都變的無比困難。

“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睜開眼睛.....”成默不斷的在心裏呐喊,可眼皮好像根本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完全不聽他的指令。

周圍的黑暗開始變的有若實質,像是漆黑的牆壁,這牆壁從四麵八方向著他擠壓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管他如何掙紮都無能為力,他的身體絲毫不受他的控製,恐懼攥緊了他的心髒,讓他為之窒息。

就在這時黑暗中似乎出現了一絲裂隙。

光芒,像空氣一般從那一道恍若天塹般的裂隙中湧了進來,成默頓時感到渾身一輕,他仰頭望著那道光芒,看見了一個揮舞著三対巨大的金色翅膀的天使。隻是這光芒太耀眼,如同太陽,成默完全看不清他的麵容,他隻能感覺到對方正低垂著眼簾俯瞰著他。

“你在恐懼什麼?”

巨大的聲音像是強烈的風從光芒四射的縫隙裏吹向他的身體,無可匹敵的力量將他的身體重重的壓倒在地上,風像是在燃燒,越來越灼熱,也讓成默像是被投入了沸騰的溫泉。

這聲音有些像是父親的聲音,成默心跳加速,如急促的鼓點,他努力的想要將那藏在光芒背後的麵孔看的清楚一些,然而縫隙裏透出來的光越來越亮,將所有的黑暗都驅趕殆盡,在這無與倫比的光亮之中,所有重新打開的感官都已經失去了作用,隻剩下煉獄一樣狂野的光在灼燒著他的靈魂,而他不過就是一隻放大鏡聚焦的光線下的螞蟻.....

渾身都快要燃燒了起來。

“害怕黑暗嗎?那光明是否讓你感到舒適?”

這聲音如驚世的神諭,讓成默為之戰栗。

光芒開始流動,越來越盛大,成默仿佛看見了一個無比明亮的螺旋,絢麗的就像一條七彩的緞帶,在他的眼前飄舞,它是那麼漂亮,就像太空中的太陽風,以每小時百萬公裏的速度在宇宙中飄揚,它散發這迷人的光暈,它的速度越來越快,彙集成一片燃燒著的光芒,形成了無與倫比的環形光帶,中心卻一片黑暗,就像是電離氣體環繞在銀河中心的黑洞周圍,形成的銀心。

如同懸臂般燃燒著的氣流席卷而來,炎熱的電離氣體比太陽風還要劇烈,世間一切爆炸在它的麵前都隻是小兒科。

“最強的光明即是黑暗。”那個成默熟悉的聲音說。

然而成默的心裏隻有一個字“跑”,可他卻絲毫動彈不得,他驚恐的仰望著那個揮舞著三対翅膀的天使,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變成了一個明亮的黑洞。

成默被黑洞吸了進去,恍惚間聽見貫徹靈魂的聲音。

“我....就.....是......黑暗.....”

成默想跑,想抓住什麼,可他如同溺水的人,正在快速墜入無邊的黑暗,不管他如何拚命的想要抓到能夠救命的物體,他的周圍隻有握得住卻抓不住的液體。

成默的腦子急轉,他覺得這一切雖然如此真實,但肯定不是真實的,自己一定是陷入了“睡眠癱瘓”的狀態,也就是俗稱的“鬼壓床”,這種狀態簡單的解釋就是精神先於肉體清醒,身體的控製權不在自己手中。自我意識比較強的人,在睡眠癱瘓中是無法接受自己的身體自己卻無法掌控這個事實的,於是他們會在睡眠癱瘓中創造各種各樣的情形來為失去身體控製權製造出“合理”的原因。

即便這些原因多麼的不合理,但也不會比“我的身體不接受我的命令”更為不合理。

因此,有些人在睡眠癱瘓中會看到令人害怕的惡鬼,有些人會在睡眠癱瘓看到不斷向下沉的天花板,有些人會被無邊無際的迷霧吞噬。

第一種人痛苦於自己製造的幻想;第二種痛苦於現實的無可奈何;第三種痛苦於未來的茫然沒有希望。

成默則回到了以前自己,他再次變成了那個身患絕症朝不保夕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來的成默,而他的夢魘正是第三種,未來於他而言茫然而沒有希望.......

成默想要清醒過來,可這個時候,除非有人在他身邊叫醒他,讓他分別從兩個感官中立刻喚醒他的靈魂和身體,他自己並不能從睡眠癱瘓中脫離。

於是成默無比理智的選擇了放棄掙紮,他任由自己向著水底無邊的黑暗墜落,他看到自己周身翻滾著微小的氣泡,這些氣泡向著上飄,遠處的水麵上蕩漾著白色的光,這光在他的視野裏透過清澈的水形成了一個光錐,隻是光錐越來越細,逐漸在消失......

他不敢往下看。

他想閉上眼睛。

卻舍不得那最後的一絲光亮.......

“有人叫醒我就好了。”成默心想,“所以,孤獨也許不會導致恐懼,但它一定無法驅趕恐懼。”

“人終究還是需要同伴的......可我沒有......”

成默選擇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成默感覺到了一股和煦的氣息,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到一片漂亮的極光,這是高磁緯釋放的光能,是璀璨瑰麗的南北極之光,是在冰冷寂寥孤靜的永夜中綻放的至美光焰。

接著一個溫柔的聲音被他的聽覺捕捉到,如暮鼓晨鍾在他的腦海中激蕩,將他的靈魂和身體同時喚醒。

成默雙手撐著床墊一下彈坐了起來,他大口的喘著氣,轉頭看向了發出聲音將他喚醒的人,沒有拉緊的窗簾裏透著微微的光,潔白的月光撒在她的側臉上,柔美輕盈,純淨無暇。和剛才夢中那刺眼的瘋狂的叫人燃燒的光芒完全不一樣,她隻是驅散了叫人窒息的黑暗,讓他的心跳能夠平複下來。

成默看見了謝旻韞的麵孔。

“你怎麼來了?”滿身大汗的成默有些驚訝的問,此時他已經被隔離了差不多二十四個小時。昨天夜裏,他在弗洛蘭的別墅裏做了筆錄,因為在別墅視頻裏並沒有找到他的身影,所以並沒有立刻通知酒店的人強製他下線,但是因為足跡鑒定和他身形高度符合,在回到酒店之後,不僅來到他的房間收走了烏洛波洛斯,還把他帶到了教官們住的樓層,單獨給他弄了個房間,將他隔離了起來審問。

帶走他的時候,謝旻韞正在雅典衛城遺跡之地,並不知情。整個白天成默都被太極龍的成員訊問,謝旻韞也沒有能夠看到他,晚上累了一天的成默,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接著就做了噩夢。

“我想來就來了。”謝旻韞理所當然的說,接著她揮起纖纖素手在他的額頭上擦了好幾遍,將他額頭上的汗水拭去,“做噩夢了嗎?”

謝旻韞的手像是綢緞光滑又溫暖,她的聲音讓成默驚懼的靈魂歸於寧靜。

“是啊!”成默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上麵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

謝旻韞也注意到了成默的動作,低聲問道:“沒了烏洛波洛斯就沒了安全感嗎?”

“也....不是.....就是很不習慣。”成默輕聲否認。

謝旻韞握住了成默的手,柔聲說道:“成先生,不要害怕,你還有我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你的。”

謝旻韞的手溫潤又柔軟,幾乎完全驅散了成默心中的孤獨感,隻是成默的內心並不光明,他有他無法向謝旻韞訴說的黑暗的隱秘,他彎起嘴角玩笑道:“就算我是十惡不赦的人,你也會保護我嗎?”

“可是你不是啊,雖然有些時候你看起來自私自利冷酷無情,但其實你心裏有一根無比公平的線,你永遠站在中立而客觀的角度,所以你的行為也遵循這一原則。因此你做好事的時候,往往看起來像是在做壞事,即便你做的事情眼下看起來是壞事,但這件壞事卻趨向於未來會變成一件好事......”謝旻韞側坐床邊,她握著成默的手,在微微的月光中凝視著成默的眼睛,月色將成默的臉龐分成了兩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我以前害怕你變成不分善惡的人,卻是不太了解你,後麵仔細思考才明白你不是不分善惡,而是清楚善與惡的複雜,心中秉持的是本質的公平。別人誤會你,隻是不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