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秀抵達四號艦時,太極龍所構建的最後防線已到了危如累卵的關頭。
沒了戰機和無人機,星門聯軍還有第四神將約翰·克裏斯·摩根和第五神將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對他們而言不過是稍微降低了殺戮的效率而已,信息優勢在對抗神將上毫無用處。
看到太極龍戰士前赴後繼的飛向天空,像是飛蛾般試圖阻攔住第四神將和第五神將徹底擊沉四號艦。白秀秀心痛萬分,這些全都是太極龍最優秀的天選者,就算他們的生命沒有埋葬在悉杜礁,他們的未來也留在了這裏。
白秀秀踩著浪花穿過槍林彈雨,飛到了如山的四號艦邊,她沿著高聳的艦體向上,控製飛行器落在了甲板上。這時的四號艦比那時遭遇劫難的三號艦甲板有過之而不及。簇新的艦船傷痕累累,艦橋千瘡百孔,主桅杆早就斷了,雷達也被打了個大洞,甲板上坑坑窪窪,指揮艦橋上的玻璃全都碎的隻剩下了漏風的空洞,裏麵沒有了駕駛員,隻有拿著機槍和火箭筒的士兵。
漫漶的硝煙中,周召院長在甲板的正中央,碩大的玄武一型機甲坐在一輛拖車上,一手拿著機炮,一手拿著激光炮,正朝著天空不斷的射擊。而其他無法在飛行的太極龍戰士也舉著各自的武器,和星門聯軍對射。
因為四號艦的強悍火力,還有空中太極龍戰士的悍勇,他們勉強守住了四號艦堡壘。但能飛起來的天選者越來越少,他們終將迎來滅亡。
飛行服上有識別器,沒有人注意到白秀秀的到來。當她摘下了頭盔,露出了她皎月般的麵容,卸掉背後的飛行器扔在鋪滿子彈殼的甲板上時,終於有人認出了她。
“白神將?”
“白教官!?”
“白教官!”
........
呼喚在甲板上此起彼伏,在一眾太極龍戰士震驚的目光中,白秀秀從容的說道:“我回來了,來實現諾言。”
她在盛開的槍火和繽紛的流光中走向了甲板中心的周召,此時悉杜礁附近的海域就像是長滿野草的焦土,火焰和飄飛的煙塵無處不在。在天空中戰線最焦灼的地方第五神將的長槍挑起了一個重裝戰士,那個重裝戰士單手抓住刺入胸膛的銀槍,想要把自己貫穿,以抱住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不遠處的孫永揮舞著“紅色信仰”化身為箭,向著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刺去。每個人都奮不顧身,激光和彈鏈如雨。但每個人姿態上的疲憊都清晰可見。無論是船上的角鬥士,還是天空上的天選者,乃至電磁炮陣上的普通工程師。
她已經預知到了結果。
這一切都是由於她過於想要擔負起使命——她以為隻要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後果就可以忽略——以至於踏入了一場絕不可能取勝的戰鬥。
但現在她必須繼續下去。
繼續戰鬥下去。
她垂下頭,又昂起頭。她想起了與成默分別時的那個吻。那是她做過最有勇氣的決定,比此時即將獻出生命還要付出更多的勇氣。隻是有些遺憾沒有堅持到他來的那一刻。她又想,最好他知道消息以後,理智的不要再參與戰鬥,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她相信他的理智。
情緒的迸發讓她有些可惜沒有能讓他實現願望,如果說她早一些有現在這樣充沛的勇氣,那麼她相信,根本不會有雅典娜什麼事情。在即將步入毀滅的時刻,她才發現自己的真心,她確實深愛著他,視他為晚輩、戰友、朋友,也視他為孩子。她想起那麼多相處的瞬間,在長安的溫泉,在喧鬧的酒吧,在寂靜的房間,他們都是習慣於獨處的人,卻在相處時毫無違和感。
這些都已經沒機會告訴他了。
不過幸好,她剛才還從生命中竊取了幾分鍾,用來給他寫了幾句不是情話的情話。
她現在都忘記了她寫了些什麼。
隻是死亡近在咫尺的時刻,仍覺得羞恥。
四周全是火焰和流光,這些象征著死亡的明亮玩意變成了一片片記憶畫麵。她在走向死亡的光暈中,看著記憶飄飛。她的人生有過很多很痛很重的挫折,大部分時間她過得並不算幸福,除了高旭的死,還有想要複仇的意誌與現實之間的衝突,為了獲得實力她不得不在煎熬中爭奪權與利......不管她如何盡力做到了公平,卻也不能否認她利用了很多人,做了很多違背意願的事情。很多難以忍受的時候除了酒精,沒有太多東西能給予她安慰。後來遇到了成默,那種感覺著實很奇怪,大概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尷尬,反而緩解了她的孤獨與痛苦。
總而言之,很久以前她隻覺得為什麼是她要經曆這一切,現在看來卻是她走到這個地步的支撐。
錯誤的情感並不一定是苦澀的,也能長出甜美的果實。
如果能......
可惜不可能再有如果了.....
她走到了周召院長麵前,平靜的說道:“老師,原諒我將你拖入了泥潭,也請原諒我接下來的不情之請。我害怕在路上就死掉,所以將烏洛波洛斯交給了馮露晚,現在我不能激活載體,也不能自殺,已經沒有一點作用了,請您殺了我,成為神將後再去自爆,這樣我們還能為電磁炮和那些普通人的撤退爭取一點時間。”
對於把如此沉重的事情交給周召,白秀秀也覺得強人所難,畢竟周召隻是以研究為主的科研人員,並不是純粹的戰士。可現在已經沒有人比周召更適合了,那些最強硬的戰士幾乎都已死在了戰役中。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然後他們的雙手都在顫抖。白秀秀說的非常理性無情,卻又堪稱偉大。但這恰恰是對他們的傷害。大家年紀都不算大,白秀秀也很年輕,她的丈夫為了組織犧牲,如今她也要為組織犧牲,並且勸說自己的老師一起。這實在是過於殘忍,即便隻是想,也叫人不堪重負。
周召院長放下了手中的機炮,沉默的凝望著白秀秀,一時間偌大的甲板上隻有槍聲和爆炸聲,竟沒有一句叫喊,緊張的氣氛令人窒息。
“我們沒有時間了。”白秀秀坦誠的說,“成為過神將,曾經與你們並肩作戰,我的人生也沒有太多遺憾了......”
周召院長閉上了眼睛,舉起了手中的機炮,縱然是鋼鐵之軀,能夠支撐起上萬斤的液壓手臂,也在微顫,無法停止。他猛的深吸了一口粗氣,如同要潛入水中閉氣,久久沒有吐氣,卻仍舊無法扣動扳機,他再次放下了機炮,劇烈的喘息著說:“換那把CF-98T手槍來。那把口徑比較小,不會留下太大的傷疤。就算要死,也得給你一個體麵的死亡。”
白秀秀也不想死的太難看,於是輕聲說:“謝謝您。”
周召院長叫人去拿槍,周遭的空氣輕鬆了一些,太極龍的戰士們重新將注意力投向天空。
這時星門發動了對四號艦的猛烈攻擊。天空中響起了約翰·克裏斯·摩根魔鬼般的笑聲與呼號。
“我就知道你還在。”換了一身星門將軍服的約翰·克裏斯·摩根揮舞金色指虎,如火箭一樣向著四號艦俯衝,攔在他麵前的太極龍戰士在他麵前像是塑料玩具,全都被撞了給四分五裂,他在半空中獰笑,“你沒有資格選擇死法!我說過我會用拳頭把你那張美麗的臉砸爛,我不會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