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天成默喝醉那一幕,白秀秀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成默,半天沒有說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白秀秀和成默是同病相憐,都是失去了能夠分擔人生重量的至親之人,所以白秀秀覺得自己其實能夠明白成默的心情。
白秀秀就這樣一言不發的注視著成默將一碗豆腐腦吃碗,在成默目無表情的放下湯匙的時候,白秀秀心念微動,憐憫之心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伸手拿紙巾溫柔的替成默擦了擦嘴,同時用叮嚀一般的語氣說道:“有時候你越是告誡自己不要想念某個人,就會越是想念對方,因為你必須下決心才能去做的事情,正是你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所以沒必要這麼刻意....”
成默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居然沒有躲避白秀秀這照顧小孩子一般的動作,任由白秀秀將自己的嘴輕輕的擦拭幹淨,等白秀秀放下手,成默抬起頭,臉上寫滿了平靜,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道:“我覺得吧,想念這種東西隻有能夠得到回應的時候才是幸福的,如果隻是單方麵想念,不管對方是活著,還是死了,都是一種哀愁。”
這次白秀秀並沒有因為成默映射自己而暴跳如雷,反而微笑了一下,“想念這種東西,並沒有你說的那樣難以負擔,不要沉湎於往事,將那些不幸福的情節拿出來反複咀嚼就好。多想曾經擁有過幸福,正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提一壺酒,點一盞燈,聽一場雨。有雨就有痕,有燈就有人,有酒就有魂.....”
白秀秀念了一句自己喜歡的《一代宗師》裏麵的台詞,便端起了桌子上的紅酒杯,她修長圓潤的手臂半舉著水晶杯子裏葡萄酒透著紅寶石一般的顏色,遮住了半邊臉頰,一顆珍珠吊墜耳環在白秀秀白璧無瑕的精美臉孔邊晃蕩,而另一邊則是葡萄美酒在夜光杯裏晃蕩,構成了一種妖異的美.....
“其實記憶就跟紅酒一樣,有些品質不好的紅酒無法保存,兩年之內就要喝掉;有些品質好的紅酒,隻要保管得當,存放的越久口感越好.....你看這瓶拉菲,酒液邊緣明顯褪去了年輕的紫色,呈現出了寶石紅(Ruby),因此它大概是2000年左右產的....2000年對於拉菲是個好年份,所以2000年的拉菲價格也相當不菲.....”白秀秀旋轉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看著裏麵搖晃的酒液說道。
成默也舉起了杯子,像白秀秀那樣稍微傾斜酒杯,呈30°-45°左右傾斜角,觀察著杯子裏葡萄酒邊緣的顏色,“價格隻是人類賦予它的意義,就像人類給思念賦予意義一樣....因此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此刻它的味道足夠好就是真的好,此刻坐在你麵前的人是能令你感到幸福的人才是真的幸福....不需要口感寄托在虛無的價格上,就像不要把幸福寄托在虛無的想念上一樣....”
講道理這種事情,成默是不會認慫的。
白秀秀用一種不貴族的方式一口飲盡了杯子裏的酒,接著她放下杯子,素白的臉上浮著淺淺酡紅,看起來更加豔光四射,“並不虛無啊!對於我來說,想念是由曾經的甜蜜生活所構成的零散拚圖,想念,隻是讓我的記憶更完整一些,不要將來沒有人記得他.....趁我現在還年輕,還能見人的時候,清明可以陪他多喝幾杯,等我那一天老了,也就不會去看他了....讓我女兒去...”
成默這才知道為什麼白秀秀如此的懼怕老去,不過更讓他有些驚訝的是白秀秀的最後一句話,盡管驚訝成默還是能夠不動聲色的問:“你有女兒?”
白秀秀端起擺在大理石桌麵上的醒酒器,再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現在還沒有,將來會有,我凍了卵,正在尋找合適的人,如果年齡允許就做試管,如果不允許就找代孕.....”
成默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在白秀秀心裏留下烙印的機會,“那你不用找了,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白秀秀對成默的自信毫不客氣的無視,嘲笑道:“不說你長的不夠帥,一個從小缺愛的心髒病患者?還是算了.....”
成默也不介意的白秀秀的嘲諷,搖了搖頭像是自我推銷一般的說道:“確實我有心髒病是會遺傳的,但是現在的基因編輯技術已經能夠將這個剔除掉,我想這點錢不算什麼吧。另外,如果您所謂的‘合適’就是最優秀的話,我想您弄錯了,並不是最優秀的就是最合適的,您應該清楚這個世界上能夠生存下來的物種從來不是最強的,比如恐龍,而是那些最能夠適應變化的物種,比如人類,像我這樣極端環境都還能活下去的人,足夠證明我的‘合適’了!”
白秀秀挑了挑她的平直秀美的嫦娥眉,用一種富婆挑剔首飾夠不上她的檔次的口氣的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努力證明給我看啊!反正我還年輕,不急。”
成默道行終究比不上白秀秀深厚,即便最近麵對白秀秀時說了很多放肆的話,但此刻依舊不敢多看白秀秀搖曳的目光,隻是覺得白秀秀的威壓與挑逗真是展露於無形,即便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挑眉的動作,都讓人心旌搖蕩。
雖然成默再次敗退,但認輸這種事情成默是絕對不會做的,無論如何既然開始了這無比艱巨的挑戰任務,就不能半途而廢,於是成默斟酌了一瞬,低下眉頭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所以你別急,一定要等我.....”
成默說話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十分堅定。
成默的話讓白秀秀的表情僵了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玩笑般稍稍側了下身子伸手去揉成默的頭發,“喂!別這麼認真好麼?我可是三十多歲的老女人,可等不起你長大....”
成默出人意料的伸手抓住了白秀秀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白秀秀的手很涼,柔如無骨,“那好,不要你等,我會保護你,保護住你心裏的那個小女孩的,這樣你就不會變老了.....”
白秀秀先是輕笑了一下,接著另一隻手掩住了嘴,坐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後合,好像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成默從來沒有看見白秀秀笑的這麼放肆過,鬆開抓著白秀秀手腕的手,“有這麼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