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沿著長街疾馳,此時行人稀少,夜晚靜謐,除了呼呼的風聲,就隻有從海岸邊的酒吧傳來的音樂聲。速度讓成默的細胞在沸騰,各種各樣的訊息彙集到了他的大腦,等待著他做最終的決策。
可無論成默怎麼計算,眼下他所麵對的情況求不出最完美的解。
如果成默想要最大限度的降低太極龍對自己的懷疑,那麼最好現在就打電話給白秀秀,告訴她自己發現了襲擊太極龍的潛行者的藏身之所,然後等待太極龍大軍的到達與之一起進入對方的基地。可這就意味著將擊殺弗洛蘭這個最重要的環節交給了運氣。
如果成默為保萬全,請拿破侖七世出手幫忙擊殺弗洛蘭,那自己沒辦法解釋弗洛蘭死亡的巧合,並不能去除太極龍對自己的疑心不說,更糟糕的是還將把柄交到了拿破侖七世手上。
如果成默選擇現在自己去擊殺弗洛蘭,那麼就要承擔失敗的風險,三個天選者和兩個角鬥士,並不是一個無法使用技能的他能夠對付的。
可以說第一個方案風險最大,收益最高;第二個方案最保險,但收益太低,甚至可能還有潛在的其他風險;而第三個方案,風險有,但不算最大。收益也有,也不算很多。
成默仔細思量還是打算先觀察一下弗洛蘭所在的基地,在決定用什麼方案,目前他傾向用三號方案,二號時刻備用,至於一號方案,不確定的因素太多,成默並不是一個喜歡投機的人,尤其是以自己的命運作為賭注。
成默拿出黑死病手機給拿破侖七世發了個信息,說出了一點小麻煩,希望拿破侖七世再等等。
拿破侖七世回消息回的很快,說自己的車上有移動辦公設備,就在車上一邊處理事情一邊等他,並叫成默不要急,先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還像是不經意的說如果遇到了什麼麻煩,直接發信息或者打電話給他就行。
成默隻能感慨拿破侖七世的貴族風度,確實叫人受用。即便猜到了成默在利用他,也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滿,不僅如此,還直接了當的說出了成默的心思,讓等下成默開口時不至於尷尬。成默清楚拿破侖七世如此好的態度,不止是因為“十字蜂”,更是投資給他謝旻韞丈夫這個身份,卻仍然覺得和拿破侖七世這樣的人合作比較愉快。
當然,這種愉快隻是和與西園寺紅丸合作相比。
實際上,拿破侖七世的善解人意並不能溫暖在冷風中孤獨奔跑的成默,甚至他還沉浸在剛才和西園寺紅丸的對局中未曾走出來。他抬眼望去,這座城市被路燈照亮的街道仿佛幻化成了棋盤格紋,而他就是一顆正在狂飆突進的棋子,為了自己的生存要去吞噬另一顆棋子。
雖然西園寺紅丸讚譽他是位棋手,但成默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過是顆棋子,充其量是一顆“想要”擁有自由意誌的棋子。
成默曾經認為人類肯定擁有自由意誌,因為人類社會和人類行為背後的規律是不能夠用理性科學來解釋的,就算有人類學和社會學這兩門學科,但這與機械(數學)物理並不一樣,人類的行為和社會的發展並不能用公式去計算。
就像生命很難用物理和人文理論解釋,它是DNA經曆了無數混沌過程後形成的有序性,機械(數學)物理具有確定性的推理方式,在遇到非線性變化或複雜係統之後(例如蝴蝶效應就屬於非線性變化),它便無法運作。
物理學告訴我們,世界會走向無序(熵值單增加),然而人類生命的進化卻走向了熵值減少,走向了更有序,細胞、DNA都有穩定的性狀,而且能自我複製,這個發展軌跡很詭異,甚至是跳躍性憑空出現的。
因此即使偉大的愛因斯坦說過:“你信仰投骰子的上帝,我卻信仰完備的定律和秩序。”可成默還是相信決定論對於人類來說並不是普遍適用,比如說他。(決定論又稱拉普拉斯信條,是一種認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普遍存在客觀規律和因果聯係的理論和學說。簡單的說決定論認為,人的行為和思想以及自然中的一切是由之前的某一些因素決定的,人沒有任何的根本的主觀能動性,也就是說人不存在自由意誌。決定論、自由意誌與道德責任三者產生了複雜的關係,這三者目前依舊是哲學上爭論不休的議題)
可在這一秒,成默又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擁有自由意誌,他覺得仿佛真有“命運”這根看不見的線,讓他如同舞台上的牽線木偶,演出這一幕按照命運劇本譜寫的盛大悲劇。
自己並不能決定自己行為的這個可怕事實,讓成默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他站在一束路燈的燈光下看著自己縮成一團的影子,搖著頭,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呢喃:“你腦子有病嗎?都什麼時候還在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爸爸好不容易為你爭取了活下來的機會,而你也遇到了自己喜歡和喜歡自己的人,這一切都不可能是命運可以解釋的。”
成默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父親寫的《人類起源》,他想要知道這本書上寫了些什麼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強烈,理智卻告訴他,他在追尋自己絕對不能去碰觸的危險。
成默驀然驚醒,他在泛白的燈光裏握緊了拳頭,接著他重新奔跑了起來,這一次的速度比剛才還要快,仿佛是想把一切不該有的念頭拋在腦後。
拋開了一切雜念的成默很快就抵達了弗洛蘭所在的海濱別墅的附近,他知道有人在別墅樓頂監控著周圍,於是沒有太過靠近,幸好載體雖然無法使用技能是個不利的因素,但無法被係統檢測到又極大的提高成默潛入的可能性。
月光照在一側深藍色的海平麵上,除了粼粼的波光還能看見揚著白帆的帆船,偶爾還有汽車沿著海岸邊的公路疾馳而過,留下一串碾壓過水泥公路的嘩嘩聲。成默悄無聲息的走在鋪著鵝卵石的人行道上,四下觀察了一下,附近全是低矮的別墅,基本沒有超過三層的,除了不遠處那棟有著紅色屋頂的尖塔。
成默仰頭望去,尖塔的頂端立著十字架和古老的撞鍾,很明顯那是教堂的鍾樓,成默快步向著尖塔走了過去,見萬籟俱靜,沒有人在這風景如畫的海岸附近流連,便推開了鍾樓的門,進入了鍾樓內部沿著米色的岩石樓梯爬到了鍾樓頂端。
腥鹹的海風吹拂著成默和身旁這座古老的銅鍾,銅鍾裏麵的鍾舌在搖晃,成默的頭發也被吹的淩亂起來,他半蹲著躲在鍾樓的岩石圍欄朝著別墅的方向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