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後門?不可能!那老大你在十五樓縱火不是自斷後路嗎?”辛克萊爾不可置信的說。
成默淡淡的說道:“我開始說過我的推測,況且我也別無選擇,隻有這樣我才有機會,要不然我連去到九十一樓的都不可能。”
“真沒有?”辛克萊爾還是不信。
“沒必要騙你們。”頓了一下,成默說,“你們現在耽誤的可是你們自己的時間,不要等十五樓和十四樓徹底燒起來了,你們就算想走也不見得有機會了。”
辛克萊爾抓著扶手朝樓梯下麵望,已經有淺淡的煙霧在走道裏開始彌漫,他有些慌急的望向了胖子尤金和默罕默德·奧維斯,“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當然是義無反顧的跟著老大。”胖子尤金大大咧咧的說。
默罕默德·奧維斯則從胖子尤金的背後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手中的PP2000,一字一句的說:“我對你很有用。”
成默垂下眼簾逼視著默罕默德·奧維斯,站在下麵的阿族男子淡然的與成默對視。
“我戰鬥力雖然不強,但你們要是想要離開希臘,我肯定是不可或缺的一環。”精英男也低聲說。
“那我呢?我怎麼辦?我隻會玩計算機啊!”辛克萊爾很是絕望。
“放心吧!老大不會扔下我們的!”胖子尤金攬住辛克萊爾的肩膀笑著說。
成默沒有出聲,對他而言這是一件好事,反而有利於他的安全,於是他冷聲說:“情況我都已經告訴你們了,要怎麼做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但我不會為你們的安全承擔任何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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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九頭蛇總部好像出了點問題。”克洛特·蓋昂走進了總統套房,急切的對著正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全神貫注看書的拿破侖七世說。
拿破侖七世沒有受到克洛特·蓋昂語氣的影響,不緊不慢的從黑色的大理石茶幾上拿起一枚純金的金蜜蜂書簽,放在了標題為ChapterXVII:OfCrueltyandClemency,andWhetherItIsBetterToBeLovedorFeared(第十七章:關於殘忍與仁慈,以及受人愛戴和被人畏懼哪一個更有利)這一頁,他將書合上端正的擺在茶幾上之後,才抬眼從容不迫的問:“什麼事?”
“海德拉大廈第十三、十四和十五層起了火,火勢還不小......”克洛特·蓋昂受到了拿破侖七世的情緒感染,放低了聲音平心靜氣的說。
拿破侖七世衝著站在門口的莫裏斯撇了下頭,穿著燕尾服梳著大背頭的莫裏斯就走到了牆邊按下電動窗簾的開關,隨著淡藍色窗簾向著兩側的移動,270度的雅典城景緩緩出現。
身處喬治國王酒店的總統套房,無需起身坐在沙發上就能透過全景落地窗欣賞千年古城的夜晚。
午夜的雅典如同螢火蟲之海,浪漫的非同一般。
拿破侖七世稍稍轉身,看向了海德拉的方向,在深藍的天幕之下,那座看上去一絲燈光也沒有的摩天大樓底下正冒著滾滾濃煙,仔細瞧,還能看到在風中飄飛的火星。
“我們要不要派遣‘鳶尾花之劍’趁機介入?”克洛特·蓋昂低聲問。
拿破侖七世細致的觀察了一會,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克洛特·蓋昂,淡淡的說道:“還不是時候,克洛特。”
“那我們再等等?”
克洛特·蓋昂用模棱兩可的反問來揣測拿破侖七世的意思,對此拿破侖七世不置可否,他指了指剛才被他放在茶幾上的那本書說道:“我剛才重新看《君主論》又有了些新的收獲。”
克洛特·蓋昂垂下眼簾瞄向了茶幾上那本被列為和《聖經》、《資本論》相提並論的影響人類曆史的十部著作之一的《君主論》,這本由尼可羅·馬基亞維利寫下的鴻篇巨著是每個政治人物必讀的經典書目,克洛特·蓋昂自然也看過。.伍2⓪.С○м҈
不過茶幾上這本顯然年代已經非常久遠,印著奧古斯都畫像的封麵已經泛黃,克洛特·蓋昂定睛一看封麵的右下角還有拿破侖·波拿巴的署名,回憶起偉大的皇帝陛下,他情不自禁的說道:“我記得史料上說皇帝陛下把這本書當做枕邊書,沒事就會拿出來翻一翻,沒想到殿下也繼承了這樣的習慣。”
拿破侖七世笑了笑說道:“我也不是經常看,隻是曾經讀過先祖的筆記,記得他說處在不同的位置,看這本書就會有不同的觀感,所以我特意把它翻了出來,重新讀了一下。發現確實如此,以前我看《君主論》覺得這不過是本名言警句的合集,並且有些話也說的太過危言聳聽,比如‘對人民應當加以愛撫,要不然就應當把他們消滅掉’,後麵我讀了更多的書,看了更多的曆史,發現這句話也有它存在的基礎,雖然它聽起來令人膽戰心驚,不寒而栗。”
“《君主論》裏麵有些話確實叫人難以接受。”
拿破侖七世沒有就這個觀點繼續延展開討論,他從棕紅色的真皮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落地窗的邊緣,眺望著遠處冒著火光的九頭蛇總部海德拉大廈,低聲說道:“這裏麵還有一句,我印象特別深刻,‘人們忘記父親之死比忘記遺產的喪失還來得快些’.......”
說到這裏拿破侖七世突然停頓了下來,接著他斷開了話題,陡然轉折到了另一個方向,“尼可羅·馬基亞維利認為人天生是邪惡的,所以整本書都貫徹了他精彩而刻薄的‘性惡論’觀點,他認為君主必須要比所有人都凶殘邪惡,統治地位才能有所保障。我的先祖也在書上寫下過批語,不過有趣的是我先祖寫下的卻是塔列朗公爵的人生信條——‘與人為善便是惡,作惡多端才是善’........”拿破侖七世轉頭看向了克洛特·蓋昂,“你猜我的先祖是如何看待塔列朗公爵的?”
克洛特·蓋昂還在猜測這突然的轉折是不是因為拿破侖七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麵對拿破侖七世更莫名的問題便愣住了,想起夏爾·莫裏斯·德塔列朗-佩裏戈爾這個法蘭西最出名的背叛者,他最先是背叛了路易十六轉向共和國,接著背叛了共和國轉向督政府,隨後在督政府垮台之際又轉向了執政的拿破侖一世,然後再背叛了拿破侖轉向複辟的波旁,最後背叛了波旁又轉向路易·菲力浦。
可以說他的一生就是背叛的一生,是法蘭西人盡皆知五姓家奴,法蘭西曆史學家評價他整個人生“都在出賣那些收買了他的人”。。但他卻是這一段波瀾壯闊的法蘭西曆史上唯一能夠壽終正寢的政治家,就連偉大如拿破侖一世都難免被人毒死在聖赫勒拿島上,然而塔列朗卻在每一個曆史節點都站對了隊伍。
也難怪吹捧他的人認為他是能夠預見未來的奇才和智者。
想到塔列朗公爵也曾經是拿破侖一世最為親密的戰友,還共同策劃了“霧月政變”,卻最終背叛了拿破侖一世,參與了波旁複辟。克洛特·蓋昂難免不把塔列朗公爵和背叛前任神將的自己聯想在一起。他下意識的認為這是拿破侖七世對他和一些資本家新貴族來往過密的敲打,這叫克洛特·蓋昂汗如雨下。
他連忙說道:“屬下這種小人物哪裏能懂偉人的心思,隻能說說自己的看法,我不太喜歡塔列朗公爵的為人處世,但覺得單純的從機關算盡和陰謀詭計的角度去評論塔列朗公爵有些不太公允,想想看他晉升大品教士的那一年在教堂門口大聲喊‘你們讓我當教士一定會後悔的’,能堂而皇之說出這樣話的人,肯定不是一個陰謀家。喜歡他的曆史學家都會吹他無與倫比的預見性,這種能力我相信塔列朗公爵擁有,但他絕對不是什麼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的先知。他不過是個聰明人,一個發自內心的體會到自己的人格不完整,心靈的破碎的聰明人,這一點和我經曆類似,所以我知道把塔列朗公爵當成‘馬基雅維利主義’的楷模我覺得是非常可笑的。”(馬基雅維利主義:即個體利用他人達成個人目標的一種行為傾向。馬基雅維利是《君主論》作者)
克洛特·蓋昂隱晦的表明自己不是背叛者,隻是缺乏安全感,拿破侖七世隻是會心一笑,他淡淡的說道:“讓你站在皇帝陛下的角度去解讀塔列朗公爵確實有些為難,實際上先祖對於塔列朗公爵的背叛從未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會在‘百日統治’時又派人找塔列朗公爵,要塔列朗公爵再轉過來為他效力。即便是最後的時光,先祖回憶起塔列朗公爵,也隻是說‘他背叛了自己宣誓效忠的王朝、帝國、共和國,但從未背叛法蘭西民族’......”(百日統治,又稱為‘百日王朝’,是指拿破侖一世在被流放後重返法國,試圖重建法蘭西第一帝國的一連串事件)
克洛特·蓋昂沉默了須臾,感歎道:“皇帝陛下的胸懷常人豈能揣度?”
拿破侖七世點了點頭,“這也是我需要學習的地方。”
克洛特·蓋昂連忙說道:“殿下已經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人之一了!”
拿破侖七世心想得把這個之一去掉,嘴上卻苦笑道:“偉大?還差的遠啊!剛才說到我現在重新看《君主論》收獲良多,好比這裏講繼承得位的君主,依賴於舊的觀念和力量,因此往往缺乏革新和進步的能力。這句話,如果不能真正認識到巴列維改革、查希爾改革、路易十六改革和尼古拉二世改革的悲劇,就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全部內涵。曾經我不是那麼理解,覺得隻要權力足夠大,就能推動改革,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幼稚了.....”拿破侖七世緊鎖住眉頭,歎息道,“即便我已經成為了神將,掌握了莫大的權力,可想要推動歐羅巴的改革還是步履維艱,自由主義對歐羅巴人的思想禁錮實在太深了。”
克洛特·蓋昂知道自由主義分很多種,而目前主流的是neoliberalism和newliberalism,兩者經常搞混。
neoliberalism的叫做新古典自由主義。不是新保守主義,不是新自由主義,它的主要內涵是反對國家幹預,支持資本的自由發展,支持全球自由貿易。而新自由主義是newliberalism,它出現在新古典自由主義之前。新自由主義的主要內涵是,重視人的自由發展的權利,利用公權力製衡資本力量,加強政府監管和調控,提高福利。新自由主義是二戰以後興起的,是資本主義世界在對二戰起因的反思之後以及蘇聯的威脅之下做出的改變。它在政治上以歐洲福利國家作為代表。然而恰恰是1970年代,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下的經濟停滯,導致了新古典自由主義的崛起。新古典自由主義,政治上以裏根和撒切爾的經濟政治改革為代表,新古典自由主義倡導的全球化導致了底端產業的轉移,讓很多發展中國家得以崛起。現在的逆全球化,就是對新古典自由主義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