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頓時一寒,顧不得有失去雙手的可能,反正雅典娜真要剁手,他也不一定攔得住,便再次抬手抓住了雅典娜的手腕,對妖王服務生說道:“麻煩您,離開一下,讓我們自己解決問題就好。”說著,成默稍稍靠近雅典娜,在她耳邊低聲說,“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沒有‘烏洛波洛斯’都可以使用神器嗎?”
這個問題成功的轉移了雅典娜的注意力,她回頭凝視著成默,碧藍如平湖的眼眸裏泛起了一絲漣漪。
成默沒想到自己準備的終極殺器剛出貧民窟就要用出來,他心中歎息,扯著雅典娜回到餐桌旁重新坐下。
妖王服務生完全不知道自己至少保住了一張嘴,至多撿回來了一條命,看到兩人又坐了下來,說了聲“好吧”,轉身向吧台走去,其間還不時回頭,關注成默和雅典娜有沒有繼續發生衝突。
這一次兩人沒有對坐,而是挨著坐了下來,成默依然緊緊的握著雅典娜的手腕,而那把銀質牛排刀也被雅典娜握的緊緊的。
“這把刀切手也許不那麼好用,但是切手指,速度快一點,應該是沒什麼困難的。”雅典娜若無其事的說。
“我隻是碰到了你的衣服袖子而已,這不公平。”成默打算先嚐試據理力爭。
“我憑什麼和你講公平?”雅典娜反問道。
很顯然和雅典娜講道理並沒有什麼用,於是成默切換了一下角度,他用抱怨的語氣說道:“嘿!雅典娜,我不知道你對人類的反感從何而來,我有理由認為你這是蜥蜴人對我們人類的種族歧視!說好的要做朋友的,你要是這樣,我可沒辦法和你做朋友.....”
成默的吐槽式的態度和說法對於雅典娜來說實在過於新奇,這麼多年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動手動腳,更沒有人威脅她不能和她做朋友。總而言之,成默的言行讓她覺得有趣。不過這種“感到成默有趣”的情緒和男女之間的好感全然無關,而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神祇,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類樣本感到好奇。
因此,對成默的寬容並不是來自憐憫和喜愛,是源自對新事物的好奇。
這種好奇也不能簡單的歸結於成默剛才片刻的言行,要換一個人那樣做,雅典娜早就用手中的牛排刀剁掉對方的手指了。之所以對成默寬容一些,這其中有尼布甲尼撒讚賞的緣故,還有成默在“海德拉大廈”的優異表現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於是雅典娜這一次沒有掙脫成默的手用牛排刀切下他那白嫩的手指,她隻是略感迷惑的問道:“種族歧視?我有嗎?”
閱人無數的成默意識到了雅典娜情緒微妙的變化,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他主動鬆開了雅典娜的手,點了點頭說:“已經很明顯了。你的身份讓你一直能夠認識到自己是少數派,但其實你忽略了你所體驗的是少數派中的少數派,因為你還是位位於金字塔頂端的統治者。”稍稍頓了一下,成默補充道,“一個極其美麗的統治者......”
“那又怎麼了?”
成默清楚在雅典娜的心目中蜥蜴人是少數派,是不能公開身份的人種,因此她會因為身份的原因對自身,對人類的認知產生偏差,他猜測這是雅典娜性格孤僻的根源所在。這是一個極端敏感的點,也是一個突破口。
心中略微斟酌了一下,成默假裝若無其事的說道:“所以你所了解的人類是極少數精英人類,在我這樣的普通人眼裏就是將一個原本指代特定待遇的詞,變成了可以任意相對論化的詞,從而混淆了這些不同人類的差異性。每個人種,每個階層,每個群體之間都有鴻溝,不深入去探索,根本就沒辦法真的了解。就像你是個白人,卻對一個黑人說,我了解你們這個種族,你們智商低、懶惰、還喜歡犯罪。不隻是在黑人身上,這種充滿偏見的思維無處不在,就像很多人認為他們了解華夏,沒有禮貌、封閉、髒亂差......”成默撇了下頭,自我解嘲般的說,“我猜你大概覺得人類是群貪婪又自私的物種,這種看法倒是很符合精英們的自我定位。”
雅典娜不置可否的問:“你是普通人?”
“是的。”成默點頭,“至少曾經是,就在四年前,我連幾十萬心髒移植手術都做不起。至於現在,階級躍遷對我來說感受很複雜,在絕大多數時候,我並不喜歡我現在所扮演的這個角色,說實話我討厭承擔責任......”
大概是成默的話難得的誠懇,大概是“討厭承擔責任”這句話令雅典娜有所共鳴,雅典娜輕輕的把那把簇新的牛排刀放在桌子邊。接著她淡淡的說道:“手先借給你用,下次你還要讓我不滿,我就要剁腳了......”
成默心裏鬆了口氣,低聲說:“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至於如何在不佩戴烏洛波洛斯的情況下用本體使用神器和技能,解釋起來太複雜,等稍微空下來了再告訴你。”
“好。但是我不喜歡逃跑.....”雅典娜又強調了一下,“我從不逃跑。”
成默思考了須臾說道:“行吧!我們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雅典娜點頭,絲毫沒有耽誤時間,馬上就從座位上起身。
成默趕忙伸手扯住雅典娜說道:“等等啊!也不是叫你這樣明目張膽的跑單啊!”
雅典娜低頭看向了成默第三次抓住她手腕的手。
成默振振有詞的說道:“這是你借給我的手,可不是我的手,你的手摸你的手,沒毛病......”
雅典娜保持著半起身的狀態思索了好一會,才重新坐下,直接坦率的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為難,“好像沒有理由反駁。”
雅典娜的聲音充滿了真摯的糾結,想到雅典娜本人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和她頗為天真的言辭,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反差。又想到雅典娜的行事風格和她的吃相,反倒使成默覺得這樣輕易的敷衍了她,是不是有些罪過。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雅典娜還是個很純淨的人,隻是這種純淨並不是人們通常認為的那種透明的純淨,而是純淨的藍色,或者純淨的黑色,她本來就是這種顏色......
反正,成默發現雅典娜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高不可攀、可怕,和令人討厭。更何況隻要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會討厭她。成默忽然間覺得接下來的旅程會很有意思,他低聲說道:“你等等我,我去下洗手間,馬上我們就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