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破碎世界(18)(2 / 3)

總之,他隻是咳了兩口血,就如同條死魚,認命似的躺在引擎蓋上一動不動。

“車開的不錯啊!”

紅發女郎低頭俯瞰著他微笑,馬瓦斯卻裝作聽不懂英文,隻是仰望著頭頂無垠的星空。他感覺不到疼痛,卻能夠感覺到生命的流逝。如此致命的關頭,他卻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總會在夏天的夜裏抱著他,唱著酷兒德歌謠哄他入睡。那時候他還住在大馬士革,父親開著一家不大不小的修車廠,而他從小也對汽車感興趣極了,別人都嫌棄機油味和汽油味難聞,隻有他甘之如飴。

他從小就喜歡跟著父親泡在修車廠,研究各種汽車部件。長大後最熱衷的事情,莫過於開車了,相比女孩,他更喜歡汽車。他記得最瘋狂的一次就是把客人放在廠裏維修的寶馬M3開出去溜了一圈,雖然沒有出什麼事情,卻被父親狠狠的打了一頓,直到皮開肉綻。母親抱著他哭,不過他覺得那挨一頓打非常值得。他當時想,自己將來一定要成為正兒八經的賽車手,光明正大的開各種好車,卻沒有料到戰爭改變了一切,炸彈炸毀了父親的修車廠,也炸死了他的父親和母親。

而他沒能開上賽車,隻能開武裝皮卡。

“聽不懂英文?”紅發女郎滿臉狐疑,“你想不想活下去?”

馬瓦斯依舊無動於衷,他感受不到疼痛,也不覺得冷,隻覺得被這個女人踩在腳下,有種莫名其妙的舒適感。

“見鬼,天選者係統為什麼不配一個翻譯係統!”紅發女郎抬起了右腳,將高跟鞋從馬瓦斯的胸膛上抽了出來,立刻鮮血就從那半個硬幣大小的血洞中湧了出來。

馬瓦斯隻覺得甜腥的味道沿著氣管泛了上來,血液卡在了他的喉嚨處和鼻腔裏,讓他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翻譯!醫生!”紅發女郎高聲喊道。

片刻之後,一個提著醫藥箱的男子和一個裹著頭巾的士兵跑了過來。提著醫藥箱的男子開始給馬瓦斯止血、打針,給他治療傷勢。

而裹著紅頭巾的士兵開始做紅發女郎的傳聲筒,翻譯站在皮卡前輪邊,偷瞄了一下紅發女郎繃著光滑黑絲的大腿,吞咽了一口唾液說:“希施大人問你,還想不想活下去?”

馬瓦斯衝著紅發女郎“嘿嘿”一笑,“我聽得懂英文。”他笑得無比暢快,像是獲得了某種愚弄強者的快感。

紅發女郎捋了一下被冷風吹亂的長發,也對馬瓦斯甜美的微笑,她飛快的撩起大長腿,用鞋跟掛過了翻譯的太陽穴,剛才還盯著她大腿眼神炯炯的男子。

正幫馬瓦斯治療的醫生嚇得渾身一顫,瞬間坐倒在地上,頓時打著擺子滿臉恐懼的哼哼了起來。

馬瓦斯隻是閉了下眼睛,躲避那些濺在臉上的血滴和腦漿。

紅發女郎抬腳踩住了馬瓦斯的臉,將鞋跟抵在他的眼球上方,輕笑著說道:“如果不想你的頭顱.....被我的高跟鞋一點一點的踩爆,就老實交代車上的人是怎麼離開的。”

也不知道剛才醫生給他注射了什麼,馬瓦斯的身體擺脫了麻木,機能恢複了很多。對他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終於體會到了一種錐心刺骨的疼感,整個人痛到每一寸肌膚都在痙攣。

馬瓦斯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卻還是忍不住慘嚎了起來。其實他並不害怕,隻是實在是太痛了。溫熱的血液像是淚水,從他的眼睛裏流了出來,他的指甲摳住了引擎蓋,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他想:“這漆麵做得實在是太糟糕了,一點也不光滑。”

“別發出令人討厭的聲音。”紅發女郎將高跟鞋從他的臉上挪開,又踩住了他的右手,像是碾煙頭般輕輕的碾了幾下。

馬瓦斯聽到右手指節碎裂的脆響,他倒抽一口涼氣,劇痛從手傳到大腦,頭顱仿佛被什麼東西撐開,膨脹到要完全碎裂。他的身體在紅發女郎的腳下不由自主的蜷縮了起來,像隻被煮熟了的蝦米。

馬瓦斯覺得有些傷感,他知道他以後也許再也不能開車了。

碾碎了他的手,紅發女郎心滿意足的抬起腳,將血跡斑斑的鞋底在馬瓦斯的衣服上擦了擦,低著頭柔聲安慰道:“不用太擔心你的傷勢,我們的醫生會把你治療的很好。”她蹲了下來,注視著馬瓦斯露著一隻黑窟窿的臉龐,“對了,你真沒有必要硬著頭皮反抗,你們酷兒德人都和我們合作了,有什麼不能交代的呢?”

馬瓦斯顫抖著說:“不可能!我們酷兒德人永遠不可能和你們這些ISIS恐怖份子合作......”

“第一,我不是Isis那群豬玀;第二,我沒必要騙你。”

馬瓦斯滾動了一下喉頭,“那你是誰?抓我幹什麼?”

“你這種垃圾我可沒興趣。”紅發女郎輕蔑的說,“我要找的是剛才在這輛車上的兩個白人,一個叫溫蒂,一個叫雷克茨卡。”

“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兩個人。除了你,也沒有看見過其他白種人.....”

“還真是嘴硬!”紅發女郎百無聊賴的說,“非要等你們的首領塔梅爾來問你?”

“塔梅爾大校?”馬瓦斯用左手強撐著坐了起來,他靠在掛著玻璃殘渣的A柱上,喘息著說,“你這來自地獄的魔鬼,休想騙我!”

“看著吧!”紅發女郎眺望了一眼天際的盡頭,黑夜中的車隊像是成片的螢火蟲,它們如浪潮在戈壁上快速蔓延,“他很快就到了。”

“嗬嗬!”馬瓦斯大笑了起來,嘴裏的鮮血又噴濺了一身,但那些血沫在快要碰到紅發女郎時,卻像是遇到了極其透明的玻璃,沿著空氣向下流去。馬瓦斯抬頭再次看了看漫天的星光,那些銀亮的星辰組成了一條光帶,橫亙在深藍色的天幕中央,其他星星密密麻麻的分布在銀河兩岸,像是鑲嵌在頭頂的鑽石。他又想起了母親唱的那首酷兒德歌謠。

來呀,薩拉丁,全耶路撒冷最有榮譽的人,

請停止前進,來傾聽我們的歌聲!

從來沒有一隻駱駝可以從我身邊通過,

除非它的騎手停下來傾聽我們甜美的歌聲,

從我們的美歌得到快樂與智慧,

然後再平安的前進。

因為我們完全知道在被遺棄的曠野,

神祗使酷兒德人所遭遇到的苦辛,

但我們從不懼怕。

因為明澈的睿智的神,

在豐饒的大地上深知一切所發生的事情......

馬瓦斯將手伸進了褲袋,握住了那枚“光榮彈”,用大拇指彈開了保險,一聲輕響之後,猛烈的火光在紅發女郎的腳步竄了起來,血肉四濺隨著火光四濺,引擎蓋瞬間爆開,發出了一聲雷鳴。

在焚燒一切的火光中,他低聲呢喃:“媽媽.......”

猝不及防的希施下意識用瞬移躲開,馬瓦斯的自爆並沒有給她造成任何傷害,卻逼得她不得不雙腳站在戈壁灘上,她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砂石地,又看了看沾染了血跡和泥土的鞋跟,蹙起了眉頭,嫌棄的說道:“要死怎麼不好點死?這些肮髒的中東人真是叫人厭惡。”

希施沒有再多看碎得四分五裂的馬瓦斯一眼,跳上了另一輛皮卡,剛準備撥打電話,就看到了那輛UNICAT定製越野房車出現在了視野之中。她飛上了天空,從低空飛掠到了越野房車邊,再利用瞬移進入車廂,對坐在沙發上的科斯塔·盧卡斯說:“大人,目標人物並不在這輛車上。”

原本坐姿輕鬆的科斯塔·盧卡斯停止了背脊陰沉著麵孔說:“什麼?不在車上?”

“是的,不在車上。”希施不鹹不淡的說,“可別怪我,是您讓我在你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的!”

科斯塔·盧卡斯懷疑那個化名“雷克茨卡”的男子就是“瘟疫之主”,當然不會讓希施先動手,開始先支開希施,也就是這個原因。雖說希施向來還算聽話,她的父親、母親家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作為一個“黑死病”組織的魔神,還是掌管情報組織的魔神,當然不可能信任任何人。

科斯塔·盧卡斯並不為自己的決策後悔,隻是覺得自己因為掌握了雅典娜不能使用載體這條信息而大意了,他站了起來,皺著眉頭問:“那車上是誰?”

“三個酷兒德士兵。”頓了一下,希施又說,“都已經死了,其中一個是自殺的。”

科斯塔·盧卡斯走到了監視器旁,切換到跟蹤豐田皮卡的無人機的視角,注視著屏幕說道:“無人機一直跟著他們,他們是怎麼從車上離開的?”

“不清楚。還沒問出結果,那個酷兒德士兵就自爆了。”希施說,“自爆,這些中東人還是有一手的。”

“算了,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既然他自爆了,那就肯定說明雅典娜和那個男人逃走了。”科斯塔·盧卡斯又回頭問,“死亡的人裏麵應該沒有海勒和哈立德吧?”

希施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應該是沒有的。”

“那沒關係,讓塔梅爾和哈立德的家人給他們發視頻,他們都有手機,隻要靠近大馬士革有了網絡,就能收到訊息.....”

“那現在我們該做什麼?”希施問。

“當然是讓酷兒德人和ISIS聯軍朝著大馬士革前進,逼迫大馬士革戒嚴。我們絕不能讓他們順利逃進大馬士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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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了無人機的追蹤,又有暗夜的掩護,成默他們再也沒有遇到過攔截。哈立德駕駛著武裝皮卡在海勒的指引下,輕車熟路的穿過了正府軍的外圍防線,逐步靠近大馬士革,可是愈靠近大馬士革,村落就越多,正府軍的防守也愈發嚴密。

在距離大馬士革還有三十公裏,一個叫做阿德拉的小鎮附近,他們看到了鄉村公路上有武裝皮卡在巡邏,沿途還設置了關卡,尤其是在十字路口,都有大量的正府軍士兵在駐防。

他們隻能遠離鄉村公路,試著從池塘田野間繞過守衛,進入大馬士革,可是正府軍仿佛整個都動員了起來,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將周邊防衛得沒有任何漏洞,他們繞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能夠悄無聲息進入大馬士革郊區的位置。

“真奇怪,往艾哈巴德走全都是正府軍的控製範圍,我們以前經常從這裏偷偷進入大馬士革,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士兵,怎麼今天大半夜的還全是人?”海勒不解的說道。

成默不動聲色的說道:“可能是剛才ISIS恐怖分子追擊我們,引起了正府軍的注意,又或者他們並沒有放棄追擊我們,還在後麵。”

“那這下麻煩就有點大了。”海勒說。

成默想了想,避開大馬士革繼續往南走,隻有三個選擇:厘巴嫩、約但和伊瑟列,伊瑟列肯定是不能去的,那屬於是自投羅網,約但情況不會比敘力亞好,拖長時間隻會給敵人更多機會,隻有厘巴嫩的政局相對來說穩定一些,由於和伊瑟列關係不睦,還不在星門的控製之下。

相對來說,會更為安全。假設說沒辦法進入大馬士革,那麼成默肯定會選擇去厘巴嫩,於是他問道:“有沒有辦法進入厘巴嫩境內?”

“比較困難。”海勒搖了搖頭,“厘巴嫩和我們敘力亞一共才三百多公裏接壤,他們一直都有防著我們敘力亞的難民,邊境線上守衛很嚴,有些地方甚至埋了地雷,還布置了地麵監控雷達,還不如想辦法進入大馬士革.....”

由於後視鏡早就壞了,車裏也沒有開燈,成默坐在後座根本看不清海勒的表情,也就無從判斷海勒是不想耽誤時間才這麼說,還是厘巴嫩確實不太好進,他試探性的說道:“實在不行,我們就棄車,想辦法混進大馬士革。”WwW.com

“我覺得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成默聽海勒說得誠懇,仔細斟酌了一下,覺得繞道進入厘巴嫩的風險的不可控性稍大一些,便問:“你們酷兒德人難道沒有在大馬士革附近安插探子?””

“當然有,在杜馬附近有座華難民營,那裏有我們的探子,你這麼一說,我們確實可以到那裏去,讓斯坦格大叔想想辦法。”

“難民營?”成默問。

“對。”海勒說。

他當機立斷,“那我們現在就去位於杜馬的難民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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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裝皮卡掉了頭,但他們還是不能走公路,隻能遠遠的沿著鄉村間的砂石路在坑坑窪窪中前進。敘力亞的城市化程度並不高,即便這裏距離大馬士革隻有三十多公裏,卻仍然是荒郊野外,但朝著西麵望去,能隱約的看見城鎮、村落還有房屋和農田。盡管看上去很落後,沒什麼現代文明的氣息,但相比荒寂無人的戈壁,還是煙火氣十足,沒有了那種空曠寥落的感覺。

有成默的預警,他們躲過了幾波巡查,順利的到達了杜馬附近,這座城鎮就在進入大馬士革的五號公路上,屬於大馬士革北麵的門戶,自然是守備森嚴。

幸虧難民營修在城鎮邊緣,隻要他們步行過去,有成默這個超級雷達在,被發現的可能性並不高。

四個人棄車行進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在快要到達難民營的時候,海勒的手機滴滴滴的響了起來,在寂靜又危機四伏的夜裏,這聲音格外響亮,嚇了海勒和哈立德一跳,兩個人都把第一時間停下了腳步,把槍舉了起來,緊張兮兮的朝四麵張望。

走在後麵的成默和雅典娜則十分淡定,成默指了指雅典娜褲袋說道:“是你的手機響了。”

海勒紅著臉“啊”了一聲,快速的將手機掏了出來,手忙腳亂的關掉聲音。

哈立德鬆了口氣,放下掛在脖子上的衝鋒槍,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問道:“有信號了嗎?”

海勒看了她的“小米”手機一眼,念了一遍短信內容,“歡迎來到大馬士革。”

看到成默正看著他手中的手機,哈立德猶豫了一下,沒有選擇開機,而是笑了下說道:“感覺大馬士革對我們並不是很歡迎。”這個笑話實在是冷的過於尷尬,為了解除冷場,他將電話又裝進口袋,自顧自的說道,“我等進了大馬士革再跟姨媽他們打電話,這個點估計他們都還沒有起來。”

哈立德的話仿佛提醒了海勒,她立刻說道:“我給我爸打個電話,問看看他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海勒迫不及待的點出了通訊錄,正準備尋找作戰指揮室的座機號碼,卻被成默伸手按住了屏幕,他輕聲說道:“海勒,不用打了,不會有人接的。”

海勒楞了一下,問:“什麼意思?”

“在我們離開的時候,你父親是不是特別交代過你,一切都聽我的?”

“什麼意思?”海勒再次問道。

雖然是同一句話,語氣卻截然不同。就算成默不懂微表情,也能看出海勒眼中的擔憂和恐懼,很明顯,她已經從成默的話語中得到了某種不詳的預感。

“你的父親叫你跟我離開敘力亞。”成默又看向了哈立德,淡淡的說,“哈立德,你要是想,也可以跟我們走,我會給你們弄一個歐羅巴國家的身份,到時候你想要接你的家人過去,我也會替你弄!”

從天而降的巨大獎賞讓哈立德一臉茫然,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人生夢想馬上就要實現,就被憤怒的海勒給擾亂了思緒。

海勒轉身揪住了成默的衣領,大喊道:“你在說些什麼!我父親不可能讓我離開敘力亞!”

雅典娜打開海勒抓著成默衣領的右手,冷冰冰的說道:“別碰他。”

成默攔了雅典娜一下,雅典娜放下了手。也許是雅典娜冰冷的麵容和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讓海勒清醒了一些,她低頭看向了握在左手的手機,依舊是撥打中的標誌,她有氣無力的低聲說道:“快接電話,快接電話。”實際上海勒心裏清楚作戰指揮室肯定是有人的,如果說那裏沒有人,也就是說明整個城鎮都已經被敵方控製,又或者說他們全部撤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