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非凡凝視著成默冷峻的神態,握緊了拳頭,咬了咬牙,僵硬著麵孔冷聲說道:“成默,我希望你能有充分的理由,不讓我們所有人對你感到失望。”
成默佇立於刺鼻的血腥味中,緘默了好一會,才麵無表情的說道:“你們確定一定要知道我殺死陳放的理由嗎?”他站在審訊室的中央,環顧眾人,稍稍仰頭,帶著一點驕傲,一點生氣的凜然姿態認真的詢問,“你們做好了心理準備......承擔....足以被打入.....地獄的罪名了嗎?”
莫名其妙的,審訊室的燈光開始閃爍,即便隔著隔音牆,遠處刺耳的警笛聲也如打破寧靜的槍聲,在清晨沸騰了起來。這聲響和成默的詢問一樣,透著危險的不同尋常的預兆,就像是地震、海嘯、甚至末日即將到來般的警示。
這一刻,眾人的不安和焦躁反而消失了,像是隻是好奇判決結果的死刑犯。
顧非凡高漲的情緒,陡然間被這凝重的氣氛降至了冰點,他驅趕出了大腦中因為成默肅穆態度所產生的恐懼,沉聲問:“還有比現在更糟糕的結果了嗎?”
成默點了點頭,盡管他的態度讓人覺得輕蔑,卻無人發出一絲聲響,所有人都保持了靜默,等待著莫可名狀的真相。
“我們都知道,隻要陳家還在,很多人就會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綏靖是大組織的通病,缺乏一個獨斷專行的領袖就會導致意見不斷的產生分歧,分歧無法彌合就會導致傷口越撕越大。這個時候,要麼鼓起勇氣剜掉腐爛的組織,要麼就隻能縫縫補補拖延到病入膏肓。這個道理很好懂,隻是落在一個龐大極了的組織上,往往缺乏有威望有決斷有能力還有智慧的領袖,於是大家為了彼此的利益,在不斷的撕裂中走向滅亡。”成默頓了一下,“這種事情在曆史上不勝枚舉.....”
“你說的很對,道理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可.....”顧非凡冷笑了一下說,“你是認為殺了陳放就能解決問題,還是認為你就是那個有威望有決斷有能力還有智慧的領袖?”
成默搖頭,“當然.....都不是。”接著他微微一笑,回應了顧非凡的諷刺,“知道在二戰時期,承平已久的星門,為了凝聚人心,讓所有人堅定支持出兵加入戰爭,是怎麼做的嗎?”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敘述一件平常的曆史故事那般輕言細語,“當年星門為了凝聚人心,可以讓自己順利的出兵歐羅巴,策劃了‘珍珠港事件’,他們對收到的情報視而不見,故意放縱神風偷襲珍珠港。星門比我們更懂什麼叫做‘哀兵必勝’......””
其他人仿佛從成默的話語中意識到了什麼,全都屏住了呼吸,空氣卻像是有生命一般,如荊棘般從腳下開始從下至上攀爬,它們跟隨著成默的聲音鑽入眼睛、鼻孔、耳膜,像是冰冷的海水,又像是灼熱的火焰。
“所以......所以.....”成默再次停了下來,他凝望著虛空,眼睛短暫的失去了焦距,他想,自己其實一直都隻是想做一個平凡又普通小人物而已,可怎麼就突然變成了三番五次能夠改變曆史進程的關鍵了呢?也許應該怪他偉大的父親?又或者源自外公和母親的傑出?以及他死去的,聖人般的妻子。
不!他想,應該怪把他們一家逼上絕路的星門。
成默輕抬了一下眉毛,他微笑了一下,他清楚這個時候他不應該想要笑才對。可他還是有種痛苦的快感,就像是死的時候能夠拖著其他人一起下葬時的邪惡的沉淪感。他的眼睛裏閃爍著嘲弄的光芒,嘴上卻平緩且和善的低聲說道:“我會通過我的渠道,提前告訴星門,陳放被殺,陳少華是叛徒的事情已經被太極龍發現,陳家麵臨清算.....如果說太極龍無法主動清除腐壞的組織,那我就給星門遞上手術刀好了......反正,慢性死亡和痛快一刀的結局都一樣......”
審訊室裏甜腥的鐵鏽味道在這一秒全都凝固了,除了不知道發生什麼的沈夢潔,和對一切都無所謂的雅典娜,另外的四個人的麵容也凝固了,像是被冰封的溺水之人,呈現出了一種生動的絕望窒息的瀕死麵貌。
他們凝視著麵色如常的成默,渾身戰栗,想要說出什麼阻止的話語,卻隻是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警笛聲越來越近,那震天動地的腳步聲,像是想要碾碎一切的巨響,他們感覺到了曆史時光正如海嘯般席卷而來,他們困於其中無法動彈。
掙紮還是被吞沒?
兩種抉擇似乎都距離死亡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