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斯賓塞·摩根感覺自己在空中劃了一道拋物線,隨後開始下墜,就像那頭在磅礴海豚浪濤上躍起的虎鯨。
在墜落中,他目睹自己的身體正在幻化成DNA螺旋,視線穿過彩虹般的光影,瞳孔便被雅典娜那高挑曼妙的身形塞滿。
這一霎,他看見戰艦燃燒的火焰和清涼的月光於黑色的塑膠衣上交融流淌,長刀似破開黑暗的閃電,秀發似吹過火山的熔岩之風,他窺見了美的燃燒,以及恐懼的陰影。
她行走於呼嘯的海風上,掀起了又一輪的戰爭。
甲板上的星門天選者像是一群灰色的野狼,在荒原中嗅到了獵物的甜美氣息,他們秩序井然的蜂擁而上,帶著一往無前的威勢,妄圖以數量的優勢將眼前誘人的食物撕碎。
亨利·斯賓塞·摩根來不及發出警示,他已經消失在三號艦的甲板上。
實際上就算發出了警告也無濟於事,已經遲了。
就在下一秒,野狼們就發現。
他們,才是獵物。
孱弱的獵物。
...........
白秀秀屹立於銀河之下,欣賞日出般的美景。
雅典娜如金色流雲般的長發隨風飄逸,修長曼妙的肢體在圍攻中輾轉騰挪,每一個動作都輕盈且隨意。看上去就像是一段爛漫不羈行雲流水般的舞蹈,與之相反的是刀光如長風漫卷無聲驚雷,看似輕描淡寫,效果卻極其恐怖和熾烈,如月光般的利刃所到之處,必定殘肢段骸開腸破肚。更恐怖的是她幾乎不用技能,硬生生的用無可匹敵的技巧與速度,以一人之力對抗幾十個星門天選者。
此時此刻,白秀秀覺得雅典娜就好似仙俠小說裏風華絕代的劍神,看她殺人竟看出了一種藝術的美感。當真是如詩如歌如劍。這種境界很難找到字句形容,也就同樣意象化的古詩能夠描繪,比如“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又或者“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實在是血腥又瑰麗。
也許在天選者的曆史上,雅典娜這樣並不依賴技能的天選者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能現場觀賞到她在幾十個載體間信步遊走,毫無疑問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不管敵人多麼凶猛,技能多麼瘋狂,她總是雲淡風輕。從場麵上看,她並沒有優勢,那些動作誇張的星門天選者像是狂風暴雨,身處其間的雅典娜像是隨時都有可能灰飛煙滅。但實際上,他們全都是雅典娜的玩具。那把頎長的黑色利刃神出鬼沒,總是以常人難以想象的角度將敵人肢解。相比敵人快到隻剩下一抹流光的攻擊,雅典娜的動作看上去很慢,似乎就連普通人都能捕捉到,但白秀秀卻清楚,是雅典娜已經快到了極致,快到你已經無法捕捉到她行動的殘影,隻能看到最後的結果。
她在甲板蹁躚起舞,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收割。
是美麗的死神在無情的收割生命。
即使載體並不會死亡,那些星門天選者們也感覺到了恐懼,他們鬥誌開始瓦解,利用瞬移逃離甲板,形勢陡然間就逆轉。
變成雅典娜展開對星門天選者的追殺.....
————————————————————————
亨利·斯賓塞·摩根睜開眼睛,“守護者”裏亮起了柔光,想到剛才的那一幕,他的呼吸粗重了起來,他的載體不是第一次死亡,但沒有那一次能給他如此無力的恐懼感,就像麵對他的叔叔,任何反抗都是多餘的掙紮。
稍微平複了一下急促的心跳,亨利·斯賓塞·摩根才打開的烏洛波洛斯的狀態欄,載體使用時間還有七十七分鍾,用完這七十七分鍾,就得等四個多小時才能再次激活載體了。使用時間是小事,教訓慘痛的是溢出經驗值損失了百分之三十。天榜排名越高的天選者,載體死亡經驗值扣除就越多,連續死亡還會累加,也就是說剩下的百分之七十,最多還夠他死亡兩次,也許第三次就會直接降級,排名歸零。再加上經驗值的價格最近漲到離譜,雅典娜的這一刀,直接砍掉了他上億美金。
這筆錢軍部會報銷,但本來他不死,虛報死亡次數,把這些經驗值賣出去,就是純賺,還能賺一份差價,那就是好幾億美金的損失。
平時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難得打一次大仗,所有人都這麼撈錢,不撈白不撈?這一死,就等於損失好了幾億。
為此直到這一秒,亨利·斯賓塞·摩根還有種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的想法,他盯著狀態欄,低喃:“真是見鬼了!雅典娜這個怪物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戰事突然出現了“黑天鵝”叫亨利·斯賓塞·摩根開始不安,他正想要聯係前線,詢問一下情況,就看見“守護者”內置在蓋板上的顯示屏亮了起來,他叔叔的名字在跳動,每一下仿佛都像是釘子砸在他的心尖上,他的手舉了起來,卻在不聽話的顫抖,遲遲按不下接聽鍵。直到無法拖延下去,他才壓抑住害怕和緊張,按下了接聽,他強撐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故作輕鬆的喊道:“叔叔。”
約翰·克裏斯·摩根也在微笑,像是鯊魚的笑容,“聽說你的載體被人秒殺了。”
亨利·斯賓塞·摩根頭皮發麻,他想肯定是他叔叔的親信,第三大隊的隊長,該死的傑森·史密斯·鄧肯那個可恥的混蛋,第一時間把自己被殺的消息告訴了叔叔,他不敢怨恨叔叔,他隻敢憎恨格蘭特。他滾動了一下喉頭,低聲解釋道:“今天的戰鬥實在拖的太久了,注意力到後麵沒辦法集中。”頓了一下,他嚴肅的說,“更何況對方是雅典娜。”喵喵尒説
“雅典娜?”約翰·克裏斯·摩根皺起了眉頭,“雅典娜不該是和拿破侖那個裝腔作勢的雙麵人在一起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整個星門上下對拿破侖這種背刺神將的政客沒有太大的好感,背地裏都稱呼他“小偷”和“雙麵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裏。”亨利·斯賓塞·摩根回答道。
“你確定是雅典娜?”
亨利·斯賓塞·摩根遲疑了一下回答道:“她自稱是雅典娜·奧納西斯·成.,並且和雅典娜長得一模一樣,實力也一模一樣的強大。我想不明白除了雅典娜她還能是誰。”
“有意思。拿破侖七世的未婚妻,竟然冠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姓。”約翰·克裏斯·摩根舔了舔嘴唇興致盎然的說道。
聽到約翰·克裏斯·摩根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雅典娜身上,亨利·斯賓塞·摩根緊繃的心弦鬆弛了一些,可約翰·克裏斯·摩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亨利,你有信心把白秀秀和雅典娜給我抓回來嗎?”
亨利·斯賓塞·摩根大腦宕機了那麼幾秒,才下意識的小聲回答道:“叔叔,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亨利,在女人詢問你今夜是否能滿足我時,你會回答她,哦,女士,我等下一定會竭盡全力嗎?你知道嗎?那一點都不紳士,隻能說明你對自己的尺寸或者能力沒有信心。”約翰·克裏斯·摩根咧開嘴,露出一口閃亮的牙齒,“我不是嘲笑你,如果你缺乏信心,咱們就換有信心的人,換那種不會在事後找借口,說我這兩天沒有休息好,實在是太累了精力不濟。又或者說什麼親愛的,我剛才有點緊張,所以表現不太好。甚至我實在憋不住了,想尿尿,你總不能讓我......不,不,男人不能這樣,男人應該時刻準備好,並且每一次都表現完美。”
亨利·斯賓塞·摩根嘴角抽搐,汗流浹背,他飛快的回答道:“我可以的,叔叔。”
“大聲點,亨利,充滿勇氣和自信的回答我。”
亨利在“守護者”裏繃著臉皮大喊:“我有信心摧毀太極龍三號艦隊,並且把白秀秀和雅典娜給抓回來!”
“棒極了,小夥子!這才是我們摩根家族的男子漢。”約翰·克裏斯·摩根愉快的大聲說,“我再給你一個兩百人的戰鬥隊!去吧!艸翻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表子......”
————————————————————————
白秀秀睜開眼睛,大腦還沒有從雅典娜到來的喜悅中複蘇過來,想到成默也近了,她的內心充滿了安寧,眼前未曾解除的危險也變得微不足道。盡管她已經經曆過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卻還是在看見雅典娜的瞬間,內心有萬千情緒湧動。她本已經絕望,準備投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但成默成為了照亮她的那束光。眼前的幽暗,充滿硝煙的空氣,都變得不再窒息,反而變成了給予她安全感的保護色。
“白神將......白神將......”
聽到李源凱的聲音由遠及近,白秀秀才回過神來,她抱著槍,從鐵皮櫃子碼成的掩體後直起身子,這時才注意到周遭的槍聲稀疏了許多,剛才還試圖攻破第七層進入第六層入口的星門天選者們已經沒了蹤跡。
沒有燈光也沒有槍火,周遭漆黑如墨,白秀秀打開了夜視儀,就看見左右兩側麵露疲態的太極龍士兵們都在用期待的眼神注視著她。
李源凱滿心期盼的問道:“白神將,甲板上發生了什麼情況?怎麼星門的人突然間全部都上去了?”
白秀秀臉泛笑容,她特意打開了全頻道,才鄭重的回答道:“援軍來了,雅典娜來了。”
“雅典娜?”
“雅典娜!”
自從“太極演武場”那一戰,雅典娜在太極龍贏得了赫赫威名,一刀破碎防護罩的恐怖實力,很難叫人印象不深刻,雅典娜也座實了神將之下獨一檔的位置。
通訊頻道裏先是驚呼,隨後是歡呼。
李源凱稍稍露出驚訝的表情,猶豫了好一會,才低聲問道:“為什麼會是雅典娜?”
白秀秀淡定的回答道:“為什麼不能是雅典娜?她不夠強嗎?剛才她在甲板上一刀就把亨利·斯賓塞·摩根給秒了。”
全頻道裏又響起了慶賀的呼喊,仿佛他們勝利在即。
李源凱壓低了聲音,“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好像沒有看見其他的支援?”
白秀秀關閉了全頻道通話,“目前隻有雅典娜一個人,至於其他的支援。”她搖了搖頭,“我隻能確定成默應該不遠了,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支援我還沒有來得及詢問。”
“按道理來說,我們太極龍的人不會讓成默帶隊吧?”
“確實。”白秀秀點頭說,“不過,成默和雅典娜抵得上千軍萬馬了。”
李源凱難掩心中的失落,臉色又沉鬱了下去,“星門的援軍馬上到了,這次又是差不多兩百人。雅典娜一個人能行嗎?”他憂心忡忡的說,“就算成默也來了,也是杯水車薪啊!”
白秀秀卻信心滿滿的說道:“要對成默有信心。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創造奇跡。”
“不管怎麼說,雅典娜確實極大的緩解了壓力。”李源凱強笑了一下,不過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作手機大小的戰指揮器放在地上,一道光幕彈了出來,照亮了幽閉的船艙,他拉大了地圖範圍,指著西南方向一片閃爍的紅點,苦笑著說:“女媧剛才發來提示,星門又派遣了大約三百人和四個飛行中隊的兵力,預計四十分鍾後到達.....所以說,雅典娜的到來,反而有可能導致我們加速被毀滅......”他的麵容變得凝重而痛苦,“按照開始發過來的信息,四號艦隊至少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趕到,要是來的是四號艦隊就好了!”
白秀秀站了起來,她拍了拍李源凱的肩膀,“我百分之百確定,成默趕到是比四號艦隊趕到更好的結果。”她微笑了一下,略帶驕傲的說,“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雅典娜也不能.....”
——————————————————————
(BGM——《ThugFight》專輯:Battleship(OriginalMotionPictureSoundtrack)歌手:SteveJablonsky)
京城時間8時。
官島東南方向一千多公裏的西北太平洋。
大口徑的防空火炮在暗夜中旋轉,通紅的炮管噴吐出的地獄之花,成片盛開於如墨的汪洋之上。天空之上時不時就有漏過來的導彈被子彈打成璀璨的煙火,火光迸射之際,倘若居高臨下低頭俯看,龐大的艦隊就像是遊行的鋼鐵花車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徜徉。而身處甲板上抬頭仰望,除了偶爾能看到點亮夜空的導彈,還能看見遠處高高的雲端閃爍著流虹,那是天空中太極龍的戰鬥人員正在高空中攔截星門的阻擊。
在月光與炮火的輝映中,四號艦隊正在黑色波濤上一路狂奔,前往皇帝海山救援三號艦隊。這艘最新型號的核動力航空母艦還沒有完成海試,就被緊急派遣上了戰場,因此艦隊編隊算不上盡善盡美,其中有幾艘護衛艦和驅逐艦都是已經退役擔任教學任務的艦支,即便已經經過了緊急改裝,戰鬥實力還是和最新型的055E有差距。
不過太極龍將“見龍組”和“飛龍組”中實力最為強大的成員抽調了出來,和“亢龍組”作戰精英混編,組成了平均實力最為強悍的作戰隊伍,登上了這艘全新的航空母艦,算是一種變相的彌補。
坐鎮四號艦隊的科學院院長周召,也就是飛龍組的組長,正和四號艦隊天選者戰鬥指揮官孫永,以及艦隊作戰總指揮祁興智在作戰指揮室裏緊張的觀察著天空中的戰鬥形勢。兩鬢斑白的周召屬於研究型學者,戰爭並不是他的強項,可歐羅巴一戰後,太極龍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關鍵時刻,七十歲的老將主動請纓,上了一線。
孫永作為見龍組(裝備和技能發展部)的副蔀長,實力不俗,可擅長的方向是角鬥,同樣對海上作戰也不熟悉。
祁興智則是原來三號艦隊的副指揮官,和絕大多數太極龍指揮官一樣,訓練和考核沒得說,但實戰還是頭一回,尤其是和集團化的天選者配合作戰,怎麼也不能說的上經驗豐富。
這是一支新軍麵對大大狡猾的星門,有點束手無策。當然也是自己的軟肋被掐住了,對方的使用了極其無賴的戰術,用天選者在空中建立防線,戰機則在防線之外發射導彈和投擲魚雷,那些戰機絲毫不戀戰,傾斜完彈藥一擊即走,一切都是以拖慢四號艦隊的行進速度為旨,既沒有拚命的打算,也沒有消滅他們的想法。這種狗皮膏藥的無聊打法,並不會對艦隊產生太大威脅,可卻叫四號艦隊頭疼萬分。
因為現在他們急需的就是時間。
此時星門戰機又投擲下了一批魚雷,在月光星星點點的海上拉起數十道隱約的白色痕跡,三維地圖和警示燈同時閃耀了起來。
女媧冷冰冰的聲音“遭遇魚雷襲擊”從音響裏傳出來時,“魚雷襲擊”這四個紅色大字也跳上了三維地圖的中間。
作戰指揮室的各位指揮官們迅速的做出了反應,下達了指令。三維地圖上居於外圍的護衛艦射出了反魚雷魚雷,負責防禦的天選者也跳入泛波的大海。即便有雙保險,指揮官們還是給各個艦支的駕駛員下達了命令,減速緊急規避。四號航母的引擎聲低沉了一些,龐然巨物在轉急彎時,發生了微微傾斜。
周召稍稍站定,緊鎖著眉頭和其他人一起注視著三維地圖一側的實時畫麵。
一兩分鍾後,海麵炸起了數道衝天的浪花,像是突然湧起的噴泉。身在兩公裏之外的航母上都能聽見爆炸聲。又過了十多秒,在一公裏之外,漏網的幾枚魚雷也被等在水中的太極龍天選者引爆,又是幾束水花膨脹湮滅。
女媧滅掉了閃爍的警示燈和“魚雷襲擊”四個紅色大字。取而代之的是到達皇帝海山的時間——11:26。
看到預計到達“皇帝海山”的時間又拖慢了五、六分鍾,一直麵色嚴峻強壓著怒氣的孫永終於忍耐不住了,轉頭看向了艦隊作戰總指揮祁興智,質問道:“你們到底能不能行?時間一拖再拖?再拖下去,黃花菜都涼了......”他怒氣衝衝的說,“你是不是覺得陳康院長都已經自爆了,說不定三號艦隊已經被放棄了?”
祁興智梗著脖子說道:“我有這個意思嗎?你以為是我不想快點?船的速度就這麼快,我TM又不能飛!”
“派戰機。”孫永沉聲說,“你們派戰機和預警機護送我們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了!”
“還要我說幾次。對方的戰機全部是在官島起降,夜間作戰絲毫不受影響。而航母上的戰機夜間起降,難度極高,在作戰狀況下夜間降落,幾乎就和玩塞五顆子彈的俄羅斯輪盤賭差不多了。你們載體當然無所謂,我們的飛行員可不能複活.......”
孫永麵色僵硬,語調痛苦的說:“那就隻能傻等?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戰事淪落到無法挽回的境地?”
祁興智不知道如何回答,旁邊的作戰參謀和指揮官們歎了口氣,有些人交頭接耳,有些人開始議論了起來。問題的關鍵在於他們並不知道三號艦隊的位置,如果冒險派出戰機搜尋,假設沒找到,更有可能貽誤戰機。
周召掃了眼時間,麵色沉鬱盯著皇帝海山的方向,又一次問道:“通訊員,能夠聯絡到三號艦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