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說道:“我不知道活著的時候最想去哪裏,假如有一天我死了,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回家鄉’,因為我對那片土地愛得深沉。”
王陽錯愕。
成冬青錯愕。
熱水供應處圍著的學生多數一臉懵,幾個女學生眨著未經雕飾的眼,裏麵噙著不解,不過更多的還是好奇。
“我一直以為你最擅長的是說瞎話,沒想到還是一個詩人。”
孟曉駿看了王陽一眼,表情耐人尋味。
這讓成冬青想起昨天英語課後發生的事情,王陽寫了一首情詩,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當著許多同學的麵讀了出來,孟曉駿說他那麼愛寫詩,怎麼不去中文係,他說國內的詩人太含蓄,缺乏一種奔放美,他欣賞不來,就像他並不渴望徐誌摩和林徽因的愛情。
是的,照王陽的說法,他是為了更好地閱讀和欣賞國外詩人的著作,而不是摳著腳丫子糾結中文翻譯體無法表達原詩情感這種事才報考的外語係。
林躍沒有搭理孟曉駿,因為輪到他打水了。
把手裏的暖壺放到水龍頭下麵,聽著聲音由嘩嘩變成咕咕,閥門一關,將接好的兩壺水遞給成冬青,又從他手裏接過空暖壺放到水龍頭下麵一擰閥門,重複上麵的步驟。
五分鍾後他跟成冬青拎著四壺水離開熱水供應處,孟曉駿招呼王陽跟上去。
“你幹嘛老跟著他呀?良琴不是喊你一起去香山看紅楓嗎?”
王陽其實並不關心孟曉駿和良琴的感情進展,他不爽的是孟曉駿找林躍的茬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拉上他。
“看楓葉還早。”
孟曉駿望著消失在宿舍樓門口的背影說道:“你不覺得這家夥很可疑嗎?”
“有什麼可疑的?”
“他是英語專業的吧?”
王陽點點頭:“沒錯。”
孟曉駿說道:“可是你見他上過幾堂英語課?”
這話把王陽問住了,確實,開學一周了,這家夥除了各個課程的第一節呆了一整節課外,剩下的課程遲到早退是家常便飯。
“你看他,早晨五點四十準時起床,洗漱完畢到未名湖畔讀半個小時書,然後去操場跑步,以幾乎勻速的步伐跑半個小時,七點一刻回宿舍洗澡,七點四十分準時到食堂,十五分鍾左右吃完,然後去教室。中午下課後就去吃飯,完事紮圖書館裏一呆就是兩個小時,下午踩著上課鈴去教學樓,課後打一個小時籃球,然後洗澡吃飯,接著洗衣服和整理個人物品,八點多去教室上自習或者到圖書館看書至關門,像他這麼守時自律的人,為什麼會在專業課遲到早退呢?難道你不好奇他去幹什麼了嗎?”
王陽好奇,很好奇,不過在好奇林躍去幹什麼之外,更加無法理解孟曉駿的行為。
“他古怪,你比他更古怪。”
孟曉駿滿臉不解。
王陽說道:“如果你不是一個男人,我已經懷疑你是不是愛上了他。”
孟曉駿推了他一把:“這很好玩兒嗎?很好玩兒嗎!”
“既然你沒有愛上他,為什麼把他的事調查得那麼清楚?”
“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
“告訴我什麼?”
“第一天見到他我就覺得他很可疑。”孟曉駿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給王陽岔開話題:“說正事,你猜他去幹什麼了?”
“嗬……”
王陽打了個長長地嗬欠,完了發現孟公子麵色不善,為免招惹麻煩,趕緊端正態度:“幹什麼了?”
“星期二,上口語的那堂課,他跑去俄語課旁聽了。周三下午,孫教授講語法那堂課,整整四十五分鍾他都在挑教德國概論的王教授的刺,倆人差點沒打起來。”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哲學係黃師姐參加舞會從來不穿內衣。”
“粗俗!”
孟曉駿說道:“這是重點嗎?我們現在就想知道那個人是何方神聖。”
王陽抓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孟曉駿,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天才是你高不可攀的,我覺得這種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認命。”
說完這句話,他一甩優雅的長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