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終於過去了,靠近南城的梧州城街道上,到處是瓦礫,守城的兵士壯丁死傷慘重,一些房屋被毀的百姓不顧士兵的嗬斥攔阻,在自家被打塌的房屋廢墟上哭哭啼啼的扒著瓦礫,尋找著失蹤的親人和一點財物。
到處都是一片哀嚎,常青雲帶著他手下的家丁,驚魂未定地的從藏兵洞裏走了出來。都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看著外麵還冒著青煙的瓦礫和街道上熱氣騰騰的大坑。他意識到澳洲人又使用了他沒有見識過的大炮。
當年在澄邁他也沒見過如此恐怖的情景,澳洲人的火炮較之當時又厲害了許多。常青雲隻看到過12磅加農炮和24磅榴彈炮的威力,相比之下280mm重臼炮發射的榴彈的巨大破壞力令他更為震撼。巨大的鐵球從天而降,在地麵炸裂開一個巨大的火球,爆炸的狂風瞬間便將人和房屋吹倒。有些人死在地上,卻不見傷痕――完全不像他在澄邁看到的那些被炮打打的缺胳膊少腿的屍體。
死亡的氣味四處彌漫,到處都是一股血肉燒焦的腥臭,常青雲不免一陣惡心。他想邁步趕快離開城門口這個髡賊攻擊的重點地區,卻覺得渾身酸軟,腳下似有千斤重,邁不動步子。原來在炮火中消失的尿意,這會又回來了,而且更加急切。
常青雲咳嗽了一聲,叫兩個家丁過來,扶著他趕緊到了牆角,撩起袍子,痛痛快快的放了一泡水,這才找回些感覺來。趕緊道:“我們且到別處去看看!”
楊二東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如果不是立刻躲經藏兵洞,他們興許就會像那些四散而逃的軍民一樣,要麼被炮彈的碎片擊中,不死也得落下殘疾,要麼就被炮火震的七竅流血而死。弟兄幾個大多毫發無傷,隻有兩個掛了彩,不過都是些皮肉傷。本來楊二東還牽著常師爺的馬,躲炮擊的時候他顧不上這馬,這會想起得趕緊找回來才是。不然回去可沒法交代。
一轉眼他就發現常師爺的馬了。炮擊的混亂中有人順手牽羊,不料一發髡賊的炮彈就落在附近,爆開的彈片和彈丸把一人一馬打得血肉模糊,連模樣都快看不出來了,眼見是不能活了。
可惜了一匹好馬,楊二東想。
常青雲一失之前的威風勁,衣衫不整,惶恐的像一隻喪家之犬。但是就此收兵回衙門他又恐受人嗤笑,在熊督麵前失了體麵,隻得硬著頭皮帶著手下繼續巡視各處街道。
街道上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閉門落鎖,除了不時匆匆路過的兵丁和守城壯丁之外,街麵上渺無人跡。安靜的可怕――這和梧州被圍前幾乎是兩個世界。喵喵尒説
轉過街角,常青雲嚇了一跳,十字路口橫臥著一具被砍掉腦袋的屍體,看樣子是個窮苦百姓――大約言行上什麼可疑之處,被懷疑是“奸細”,炮擊之後被斬首的,鮮血還沒有凝固。
各處的守軍三三兩兩的聚集著,小聲議論著。常青雲從他們旁邊走過的時候,他意識到這些人目光不善。從澳洲人兵臨城下開始,特別是澳洲人占領了梧州往滕縣去的水路要衝長洲島之後,守城士兵的軍心便已無可挽回的開始潰散,剛才那一陣炮擊更加劇了這種趨勢。
便是跟隨在他身邊的家丁,此刻也流露出煩躁不安的情緒來。常青雲常在軍旅,對這夥“丘八”的思想狀態是很了解的。知道此時梧州正處於危險之中,隻要一有風吹草動,不用髡賊發力攻打,城內的守軍自己就會亂起來。一支喪失士氣的部隊非但不能指意他們守城,還要提防他們嘩變,這幫子混世魔王一旦嘩變,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想到這裏他不由的有些害怕,但是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必須保持鎮定。所以他依舊毫無表情的走著。看到有散兵不歸行伍的當街喝斥,令其歸隊。正巡視著,忽然前麵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夾雜著男人的喝斥和女人的哭號尖叫聲。常青雲老於軍伍,知道必是有亂兵在為非作歹。當即加快腳步趕過去。
繞過街角,果然見一條橫街之中,兩個兵丁正在一戶人家門前抓著個婦女調戲。地上卻有具男人的屍體,血流不止。大約是拉扯的時候被殺的。婦女發髻散亂,衣襟已經被撕扯開,外裙也被扯下,隻是哭叫著苦苦哀求哭號,卻被按在牆邊動彈不得。
常青雲見其中一個亂兵已將褲子褪下,不由的大喝一聲道:“住手!”說罷亮出大令,帶著家丁們衝了過去。
兩個兵丁大約沒有想到有人敢當街喝斥他們,正驚訝的抬頭張望,卻見個讀書人模樣的男人手持令箭正帶著兵丁過來,知道這必是城中的要員,頓時慌了,抓住女子雙手的兵丁扭頭就跑,另一個卻吃了虧,褲子繞在腳上,頓時跌了一個狗吃屎,被楊二東等人一舉拿獲。
拿來一問,卻是廣西來的狼兵。廣西的“狼兵”在明代素來以戰鬥力強軍紀敗壞著稱,熊文燦為了打仗從廣西調來了大批狼兵,把肇慶、梧州一帶都給禍害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