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節 衝、繁、疲、難(1 / 2)

“魏參議,張首長有事找你!”陳五仁對著紫檀木辦公桌後昏昏欲睡的魏必福喊道。

廣州特別市參議室的“參議”有十多位,但是這裏其實並無多少“公”可辦,多數時候他們願意來上班就上班,不願意上班就在家裏待著。參議們中間有好幾位其實已經另謀出路,或在鄉間當了小農場主,或者經營生意。但是不管有無出路,參議不得辭職,必須每周到參議室的簽到開會。

魏必福沒有經營什麼產業,不過過去紫記幾家企業在廣州發行非優先股的時候,他買過不少。每年的分紅頗為豐厚,加上過去的宦囊積蓄頗豐,日子很是過得。隻是為了體現自己的“積極”,隻要是工作日,不論有事無事每天都到參議室來轉一轉。張梟到任之後,他更是每天必到,一待就是一天--他有預感,張元老肯定會召見他,谘詢本地的情況。

聽到張梟要召見他,他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取下眼鏡用手摸了摸臉。吩咐自己的仆人:

“打水來!”

仆役趕緊給他打來一盆洗臉水,他擦了一把臉,又在鏡子裏端詳了自己一番,覺得精氣神不錯,這才走出自己的辦公室。

張梟進城後,就忙得前腳不離後腳跟,一連數日都未跟他說過一句話。就在他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了問題,新首長已經把他搞忘了的時候,竟然突然派人來傳喚--這一定是要問計於他了。魏必福雖然在大明當官的時日不短,多年的官場沉浮培養起來的政治嗅覺還是讓他對近期廣州市政府的人事變動頗為敏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大宋官場也不是那麼平靜呀。”魏必福心中不無感歎。

張梟十分客氣:“魏參議,坐!坐!別那麼拘謹。”

魏必福知道澳洲人不喜歡來虛的,也就老老實實地拉了條凳子坐下了。

“魏參議在明國的時候,在廣州府任職多久?”張梟問。

“說來慚愧,天兵入城之際,學生才剛剛到任,前後不過一年光景。”魏必福道。

張梟微微有些失望:前後不到半年,這實在太短了。對本地情況能有多少了解。而且通判是佐官,並非正堂。輔佐知府分管部分地方事務。對全麵情況掌握不夠。

他的失望之情立刻便被魏必福看了出來。魏必福是官場老混子,最是人精不過。他知道眼前的張首長最忌下屬“精明過人”,所以隻是裝傻,一副“候教”的模樣。

張梟哪裏知道他肚子裏的彎彎繞,失望歸失望,要了解南海縣的情況也隻有眼前這個人了。當下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問道:“如此說來,你對這南海縣的情況了解的也不太多了。”

“若說這南海縣的情況,學生的確所知有限。不過,上任一年,南海、番禹兩縣縣內大體的情況也是知曉的。”

“那就煩你說一說南海縣的地理民情。”

魏必福思索片刻,道:“首長若是要學生對南海一縣的情形概而括之,此地當得起‘衝、繁、疲、難’四字。”

“哦?”張梟又問:“你說說,何為‘衝、繁、疲、難’?”

“回首長,地當孔道者為衝;政務紛紜者為繁;賦多逋欠者為疲;民刁俗悍、命盜案多者為難。此乃廣州府、乃至廣東省之最要縣。”

魏必福短短四字,將南海的基本情況都精煉了出來,張梟不由得對這個大明前縣令的能力表現出了一絲敬意,看來崇禎不缺人才嘛。

舊時空的曆史上,以衝、繁、疲、難給各州縣定考語,是到清代才有的,不過顯而易見,這種評估並不是某個人突發奇想的發明,在明末就有人想到這些也不足為奇。

南海縣人口稠密,又是廣東的經濟、政治腹地,加上“衝、繁、疲、難”的特點,其管治幅度之大與難度之高可想而知。

“地當孔道,這個我能理解。”張梟右手的手指在桌子上輪流敲擊,像是在彈琴,說道:“西江、北江都從本縣流過,水網密布,支流無數。南海轄區北至花山,南至九江,直線距離超過百裏;西接三水,東至廣州城,商貿往來為廣東之最,人乃萬事之源,一人多就容易出事,特別是流動人口。隻是這政務紛紜又怎麼說?”

魏必福聽到這個問題,明白這位新首長對政務不甚明了,便道:“明國規定,除了農忙時節,知縣每月均要接受上峰宣講,如皇帝聖諭、律法、道德勸諭,其後轉告宣講於各堡耆老,乃至民眾;每月帶領士子祭文廟、祭天地;本縣文風盛極嶺南,書院頗多,三年一屆的鄉試亦為知縣之責,又占據廣州半城,會試也需出力;養濟院、節婦堂自不必說;本縣又有西、北兩江流經,自嘉靖以來,官窯滘、蘆苞湧逐漸淤積,水患頻繁,常需賑濟以撫民心,如能興修水利一二,便是大大的良宦;此外,還有緝拿盜匪,征收稅賦,迎來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