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寶誒了一聲,由著下人攙扶上了馬。
風月氣篤篤地坐在一旁,有些不解,“姐兒為何不讓奴婢說?”
沈南寶掀起車簾,看到沈府的石獅一點一點地變小,嘴角輕輕翹起,“說了有何用?一個媽媽罷了,你還指著她替你抱不平?”
風月訕訕的,有些不甘,“便這麼算了?”
沈南寶轉回頭,搖著團扇,聲音緩緩,“我人微言輕,能怎麼辦呢?”
簾外的光影一顛一顛地軋過來,耳邊有因馬車轂轂而過的沙沙聲。
沈南寶那一半的側臉就在這樣的重霾裏,神情海市蜃樓般的飄忽。
風月看著,心頭像是跌進了醋缸,酸澀直往眼眶裏衝。
其實早前沈府托人來要姑娘回去時,趙老夫婦便勸阻過,叫姑娘別眼見著他們給的銀子可觀,得細想想沈府的實心打算。
畢竟姑娘在他們膝下養著,早就是闔城皆知的事,為何早不叫姑娘回去,晚不叫姑娘回去,偏偏這個時候叫姑娘回去。
擺明的是把姑娘當作物件來使,拿來給沈府鎮宅,給沈家衝喜!
但姑娘知道又能如何,趙老夫婦養育姑娘十載,劬勞數久,如今早已不堪重負,需得大筆的銀子來將息。
更何況,姑娘還想要查清楚生母過身的真相。
這條路從開始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多舛,風月也心知。
隻是回來這麼些時候,看到這沈府各個趾高氣昂,沒把姑娘當作家裏人看待,才十三歲的年紀就要步步為營,事事留心。
風月怎麼都覺得心疼,但她再是抱苦,隻會讓姑娘聽著難受,索性轉了話題,問道:“姐兒,這春日宴到底是什麼?奴婢瞧著大姑娘和二姑娘那般上心?”
沈南寶眯著眼,將視線從窗外撤了回來。
忽而從那般明亮的地方轉到如此昏暗的車內,一霎晃暈了沈南寶的眼,她翣了翣,才道:“那春日宴從前就是文人墨客,流水泛酒的祓禊儀式罷了,不過辦得久了,這儒風雅俗便成了各家各府給人相看的由頭。”
風月一聽,喝道:“怪不得方才大姑娘那般,可不就是害怕姐兒你搶了她的風頭?”
沈南寶輕輕眯起眼,長長的睫毛給白皙如玉的臉頰蓋上淡淡的一層陰翳,那櫻桃的唇畔就這樣悄然地翹了起來。
“這樣也好,不惹人眼,免得到時候紮人堆裏,活靶子似的,被灌些閑言碎語。”
風月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正巧這時,馬車停了下來,方才媽媽撩開了簾子,道:“四姑娘,春日宴到了,擎趕著快下罷,別再耽擱了!”
主仆二人便不再說話,斂著裙裾,急趕慢趕地走到殷老太太身邊,納了一福,“祖母。”
殷老太太耷下眼,就著春光打量她,明媚的一張臉,穿得卻很素淨,不禁皺了皺眉。
“是不是在外養了這麼些年,沈府的門麵,名聲,對你而言就不甚要緊了?所以穿個這麼件衣服來打發?還是嫌棄新衣不夠好看?”
一旁沈南伊有些心虛起來,她偷瞄了瞄沈南寶,打算著要是沈南寶說出方才的事,她便拒不承認,看誰賴得過誰!
沒曾想,沈南寶看都不看一眼沈南伊,指尖攏了攏耳邊垂下來的青絲,一笑道:“孫女自是喜歡那新衣裳的,不過我從來沒穿過那般好的衣服,今日人多搶攘,孫女害怕弄髒了。”
她說得小家子氣,姿態卻四平八穩,就連笑也是落落大方,叫殷老太太隻一眼,便看出其中蹊蹺。
但如今眾目睽睽,殷老太太不好多問,隻能沉了氣,順勢斥責一句,“你是沈府的四姑娘,新衣服日後隻會多不會少,怕弄髒作什麼?”
一席話落,二姑娘沈南宛顰起柳眉,掩帕輕輕在嘴角掖了掖。
沈南寶一掃而過,恍惚沒見到般,低首善睞,聲音軟糯地應是。
便是這當口,穿著圓領煙雲撒花百褶裙的國公府夫人被眾人擁簇著過來,“老安人,曠日未見,我聽說您病了,可好些了?”
殷老太太連忙改了厲容,笑得和和氣氣,“好全了,多虧有這丫頭伺候,所以叫我病好得這般快。”
沈南伊一驚,眼睜睜地看著祖母牽著沈南寶在國公府夫人跟前露了臉。
沈南寶長得本來就漂亮,雖說隻穿著簡單的隱花裙,頭上也隻簪了一朵珠花。
但立在春光下,就跟朵嬌花似的,又香又軟。
落在國公府夫人眼裏,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來,“我怎從前沒有見過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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