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相與之道(1 / 2)

沈南寶聽了不做聲,隻把這話在心裏碾了一遍又一遍,容淇漪雖說比沈南伊更來事,但到底是養在媒娘家裏的,見識遠不比沈南伊來得深遠,竟能說出小娘比府門千金來得鬆活這般話。

想罷,她抬眸笑,“漪姐姐這話極是,謝小伯爺一表人才,我自然覺得他好,但我覺得,大姐姐也覺得,祖母有意將大姐姐說與過去,我這個做妹妹的隻能打消這個念頭,畢竟家裏沒有姐嫁妹婚的說法,更何況,我如今還小呢,這些事於我來說太早了!”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她如今還小,不說輪不輪得到她說親,就是情愛這方麵,她能懂得個啥?

不過是旁人覺得好的、爭搶的就覺得好罷了。

再說她性子唯諾,府上又沒個可以依靠,幫忙說話的,這樣頂好的親事決絕是落不到她頭上的。

容淇漪散漫下來,揣一臉和氣的笑去牽她的手,“四妹妹你別介意,我頭一次這麼歡喜一個人,自然有點草木皆兵,隻聽大姑娘說謝小伯爺鍾意你,肝膽煎熬了好幾日,實在忍不了了這才來找你討個明白話。”

沈南寶隻道明白,不輕不重地挑了一句,“謝小伯爺我是不敢肖想,也打心底替漪姐姐歡喜能鍾意這麼個毓秀倜儻的人兒,不過也捫心擔憂,大姐姐那兒……”喵喵尒説

容淇漪嗤了聲,眉目舒展出一股傲然的神態,“大姑娘要是真有手段早早就進了伯爵府,哪能擎等到今日。”

沈南寶見狀也不說了,喝完茶陪她逛了瓦市買了紙扇便打道回府,由著方官伺候吃了碗冰鎮的龜苓膏,才對風月說:“你瞅瞅,謝小伯爺那麼個香餑餑呢,你要是讓他和我再這麼藕斷絲連著,到時候大姐姐來刮個耳光,漪姐姐又來呲嗒一句,你叫我怎麼受得住?”

怎麼受不住?

隻管讓謝小伯爺護著就成。

風月心裏死鴨子嘴硬,麵上卻溫溫順順地道是。

沈南寶哪裏看不出她的心思,輕嗬,“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謝小伯爺要是能護著,早先也不至於讓國公府夫人臨府那麼來一句,更何況先前你也見著了,大姐姐鑽著空的和他說話,他那態度軟趴趴的,日後要是耳根子再軟點,就隻有你家姐兒哭的份了。”

風月煞白了臉,不可置信地啊了聲,“小的瞧他待姐兒誠摯得很……”

誠摯。

誰人能沒有誠摯的時候呢。

沈南寶嗐然,“承諾脫口的當際都是實心的,但,人呐比戲台子的變臉還要善於變化,就別把當今的托付太掛懷了,不然成了心頭的一道枷鎖,以後受累的是自己。”

她說這話時,神情不像是個即將滿十四歲的小娘子,反倒像個曆經千帆,深諳紅塵的老人。

風月一時惘惘的。

方官卻突然道:“謝小伯爺玉麵郎君,但性子確是個不可靠的,不及……來得穩妥,畢竟見識過刀光,在寒風苦雨來去,自比旁人來得心性堅定!”

沈南寶還拿著瓷勺在龜苓膏上挖花呢,她抽冷子這麼一句,手上動作都停了下來,隻拿一雙鮮亮的眼看她。

是啊。

方官說得對,蕭逸宸是走過漫漫長夜的人,所以他有著旁人不能及的沉穩。

但她又說得不對,像蕭逸宸這種人,能走到如今的高位,絕不是隻靠沉斂穩重,更多的是利己,是見勢不對,當斷則斷的利落。

像自己這樣於他來說隻有容貌的小娘子,歡喜時,把你握在手心,當小貓小狗的逗逗,不歡喜時,那就冷酷得比陳方彥還決絕,隻怕到時候連一杯毒茶都不止,還得要你身敗名裂。

這種日日提心吊膽他恐會拋棄自己的感情,不是沈南寶的想要的。

她要的是家人閑坐,燈火可親。

沈南寶自顧想著,沒應她的話,又挖了一塊龜苓膏,便拿了繡繃細細繡了起來。

越了幾日,繡了有十幾條,沈南寶這才作罷,遣了風月挨個送到人府上,“記得,先去國公府那兒,再送幾家侯府,再去伯爵府上。”

這般吩咐下去,再等風月回來時都已日盡西山,垂掛的竹簾已叫人卷起半邊,鮮紅的霞光暈眩眩地照進來,打在風月盈盈的笑貌上。

“從伯爵府出來時,小的特意同那帶路的長隨說了幾句,隻道是急著趕路要去下一家。”

風月眉飛色舞的,“姐兒,您是沒瞧見,那些個夫人見到姐兒的錦帕,神情又錯愕又欣喜。”

沈南寶失笑,“一個手帕罷了,能有那麼誇張,你別學著那陳媽媽似的,說話慣會看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