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辜月末(1 / 2)

綠葵很快從管事處回來了,捎搭著沈南寶來府近一月的例銀。

輕薄薄的一張錢引,卻寫了‘陸佰伍拾緡’。

風月隻瞟了那麼一眼,便震住了,“恁麼多?這拿到錢引務能換多少白銀呐!”

說著,掰起手指細細數起來。

綠葵笑她,“你這個憨憨,這點都鬧不清……大抵是六、七百兩的白銀吧。”

風月嘟囔,“哪裏是我鬧不清省,是這太多了,細想想,尋常人家一年多少進項?頂破天也不過十幾兩罷了,這單單的一頁紙就六七百兩的白銀……”

風月‘嘖’的一聲,嘖出一股不可置信的況味。

沈南寶卻搖了搖頭,“不值當這麼多,這錢引是為抑製交子、會子的濫發才出行,但這樣的舉措不過是換湯不換藥,飲鴆止渴罷了。行使地不廣,又不減削印造數目,所以這上頭所謂的一緡拿到錢引務去換,也不過隻能換到五百兩罷了。”

風月納罕地看著沈南寶,“五百兩,五百兩那也很多了罷,都抵得上尋常人家兩世的嚼穀了。”

又兀自自嗐了聲,“早些時候便聽說了郡王府是何等的厲害,可到底是百聞不如一見呐,旁人搶得頭破血流的,到了這兒灑灑水地就給出去了……”

沈南寶嗔她,“少些感慨,多做些事,你要是有一半綠葵姑姑的樣兒,我也省心不少。”

這麼話著,從匣子裏掏出一個足色的大錠塞到了綠葵的手中,“這五兩銀子,你拿到西葫蘆巷末那家獸醫館,就說是我替寶兒繳補的診金。”

寶兒的事,綠葵聽說過,所以當下也就妥妥收著了。喵喵尒説

沈南寶又把那錢引遞到綠葵手上,還沒開口,一壁兒的風月涼陰陰地飄來一句,“這麼登然的去,依照容氏她們倆的性子,隻怕要一徑拿姐兒作冤大頭囉!”

沈南寶氣笑了,“其它事沒見你這麼上心過,可見果真是掉錢眼兒裏去了!”

轉過頭,又從匣子裏掏出水絲一小錠遞綠葵,然後伶伶的下頦兒一抬,擠出‘喏’的一聲。

“這些你拿去打發幾個伶俐的小廝,叫他們打聽打聽三……沈三公子而今的去處,打聽清楚了,再想法子交到他手上去。”

至於……他會不會拿這錢去贖容氏、去贖沈南宛,那便看他了。

沈南寶方方指派下去,就有長隨捎了口信過來,是獸醫館傳來的話,說是貴府的猧兒大好,問姐兒什麼時候得空,將猧兒抱養回府去。

擇日不如撞日,反正現下也閑著,沈南寶便叫綠葵單獨去置辦容氏那事,自己則揣著銀錠去了獸醫館。

甫一進館,便見到了坐在交椅上的陳方彥。

昨夜的那些爭執登時湧上了心頭,沈南寶因而有些局促,斜伸進門檻的腳一時不曉得該收還是該放。

最後想到就這麼轉身走了,不止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還叫讓旁人看了多有揣測,便把腳放了,踱了進去,“好巧。”

陳方彥正從交椅上起身,聽到她這麼平常的打著招呼,舒了口氣,“不算巧,我怕你不願見我,所以我便叫了夥計去你府上,將你叫過來的。”

他臉上還維持著一貫溫和的笑意。

沈南寶卻看得更窘迫了,也不曉得怎麼回道他這話,隻把嘴角掛起點訕訕的笑,踅身問起夥計寶兒的事。

獸醫方出診了,館內就剩下夥計照看著。

那夥計曉事,眼軲轆一轉就門清這二人之間有私話要談,便立馬扯了個笑臉道:“小娘子稍等,小的這就去給您拿。”

說著,一把撂了簾子,踅身進到了裏內去,給他們倆辟出了一方清淨地。

外頭的聲音便清晰了起來,塌車轂轂、馬蹄得得,烏喧喧的一片,襯得館內愈發的寂靜,就是曬進來的太陽光也有一種寂靜的冷。

沈南寶便愈發不自適了,一會兒拿手捋捋有些發毛的發,一會兒又拿小手指勾了勾耳發,總之勢要將身上任何細小的不足都給周顧到了。

陳方彥見她在那裏迸了半天,嘴角淺淺勾了下,一雙眼卻睇向外邊的天,“今兒秋風有些大,雖刮在身上有些涼,但日頭不錯,曬在人身上也不覺得冷。”

沈南寶沒了周章,他一響,她便也含含糊糊地響應著,“可不是。”

陳方彥見狀,眸黯了黯,“昨兒不是說了麼,今兒要是豔陽高照,那些事就一筆勾銷,你就當沒聽過。”

沈南寶這才有了些印象,昨夜他的確是說過這話的,隻是那時被陳方彥前幾句話弄得壓根都不記得了……

她抬起頭,天光溜過她的眸,亮了一亮。

當然,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恍然,陳方彥也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本來是牢牢堆砌在臉上的笑意,一霎凝固住了。

外頭又突然吵鬧了起來,夾纏著驚惶和混亂,簡直快把整片天都籠罩住了,叫陳方彥聽著隻覺得惘惘的,一種莫名的哀愁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