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急雨(2 / 2)

鬆散的語氣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清晰且決斷,“蕭二姑娘,你好大的膽子呐!”

“聖人!”

沈南寶不覺抬起頭,正對上聖人輕挑的嘴角,虛虛的光落在上麵,寥寥的幾絲笑紋,像老虎的須。

隻是很快的,聖人抬起了下頦兒,睨向了一壁兒呆得就跟雞崽兒似的宮人,“杵著幹什麼,當我們唱大戲呐?”

說著,視線一劃,一劃向了沈南寶,“蕭二姑娘忤逆不遜,還不把她扽住了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這話不止沈南寶,就是永福帝姬也驚住了。

三十板子。

這真真打在身上,可不得開了花!

爹爹才下了那麼一道旨,嬢嬢就這樣,不是擎等著爹爹問責麼!

“嬢嬢……”

“我方才跟你說的,都忘了?”

永福帝姬一窒,訕訕住了嘴。

住嘴的還有沈南寶,她太明白了,就像從前在沈府時一樣,老太太打定了主意要打她,費多少口舌,要打的仍是要打。

既如此,不如省點力氣,等下好走出宮去。

她不響,倒看得聖人一邊眉梢輕揚,“你不求饒?”

場麵功夫還是得有,不然又一頂帽子扣下來,隻怕到時候不是什麼屁股開花那容易的事了。

遂沈南寶恭敬地道:“要是能這麼著消了聖人的氣,受一受罰,又有什麼呢。”

聖人哂然,“瞧不出來,你還是個油花子。”

聖人停了一停,拉長了聲調冷笑起來,“可惜,我慣看不得你這種滑舌的人物,你既要讓我熨帖,那便讓我十分熨帖罷!”

這麼話著,眼神睇向一壁兒帕包髻的宮女,“聽到了麼?好好的,專心的罰她,別對不起她那一套讓我消氣的說辭。”

那宮女站在陰仄處,光照不到她的臉上,但一點也不妨礙永福帝姬一眼就瞧出她。

那是嬢嬢身旁最得力,也是最年老的宮女,秦嬤嬤。

自她孩提時便見得這人,更見得每一次嬢嬢要‘處理’那些忤逆的妃嬪、女官時,都是這人一馬當先衝在了最前頭。

若要換個形象的說法,嬢嬢是老虎,那這人便是老虎的爪牙,抓死人不見血的那種!

也因而在此刻,永福帝姬終於驚醒了過來——嬢嬢,哪裏是要叫蕭二姑娘吃苦頭,這是不要她死也要廢了她呐!

想到這裏,永福帝姬臉色煞白。

沈南寶不懂宮裏那套‘添油加醋’刑罰,但瞧著永福帝姬陡然一變的臉色,還有那秦嬤嬤的架勢,就知道這一罰凶多吉少。

為什麼呢。

就算她沒入聖人所願,同盛世洲姻親,但也不至於要到這般趕盡殺絕的地步。

趕盡殺絕!

沈南寶針刺一般,猛地回想起陳方彥的那句話。喵喵尒説

‘還沒到時候’。

所以,現在就到了?

到底是因著什麼?

沈南寶想不周章。

那秦嬤嬤卻已操著架勢,領著一幫子的宮女赫赫走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大鉗子似的狠狠摣住了沈南寶。

沈南寶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是恐懼在心裏生出了雙手,要把她的心撕裂開,要伸出來。

沈南寶紮掙起來,“聖人,我所言句句發自肺腑,是打心底恭敬,並非有半點諂媚的意思,您這麼就不怕官家知道……”

這話不知道觸動了聖人什麼,她眼底蠢動出了陰鷙的光,帶動語氣也泛了涼,“區區一個女鄉君,郡王府的二姑娘,你還敢拿官裏威脅我?”

聖人睨下眸,“你要再說下去,我不介意再賞你幾巴子,叫你曉得什麼叫做‘禍從口出’。”

在絕對權利前,說什麼都是無望。

沈南寶被拖了下去,拖到了殿外,白晃晃的秋光打下來,照亮了她眉眼間的死寂,也照亮了嘴畔那一點的嘲諷。

是她重生之後每一步都走得太順遂,也是她近來過得太安逸了,所以讓她覺得什麼樣的艱難她都能有驚無險的度過,讓她忘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這句話。

老虎凳擺了上來,摞在那片枯葉上,軋出括辣鬆脆的響。

沈南寶鼻尖沁滿了枯葉爛在地上的腐敗味,她嗅著,聽著秦嬤嬤吃席一樣彬彬有禮的口吻,“二姑娘,上凳兒罷!”

沈南寶閉了閉眸。

其實她不怕死。

她又不是沒死過。

她隻是覺得傷心,在最後一刻都不能見到蕭逸宸。

這麼想著,她摸向了金鈴,如同往常那般搖了搖。

原以為就這樣了,沒曾想,她方方搖畢,那幾日不曾動彈的金鈴動了動。

沈南寶一怔,還以為是錯覺。

隻是很快的,那金鈴便像受驚的鳥,一瞬間在她掌心急急撲騰起來!

。您提供大神歲塚的舊春閨沈南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