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還咂咂嘴,道一句,“甜的。”
蕭逸宸本來就滿腦子跑馬,這下跟脫了韁扽都扽不回來。
他一把摟過沈南寶,然而話還沒說一句,方才一溜煙跑沒影兒的方官摸黑回了來,“主子,方方在路上碰見了聖人,直問小的帝姬在哪兒。”
這時風大,吹得燈籠罩裏的燭火星星將滅,黑暗像蜜糖一樣醃漬上來,把四下裏都淹得黑洞洞的。
方官卻無端的感受到蕭逸宸睇來的眼刀子。
方官不由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時,沈南寶已經被蕭逸宸擱了回來,摞在了她懷裏,“你同她怎麼說的?”
方官道:“小的隻同她說找不著路,帝姬先派小的來看。”
懷裏的沈南寶動了動,方官怕她出溜,忙忙摟住了沈南寶胳膊,將她扶穩當了。
隱約的光從沈南寶下頦兒溜過,顯示出玲瓏玉質的輪廓,蕭逸宸瞟了一眼,道:“天黑,注意著路下,別拌了蒜。”
末了還是不安心,又把沈南寶扽回來攔腰抱起,“我扶著她回去罷,你緊跟著,要是半道撞上人你再來接手。”
方官道是,亦步亦趨跟在蕭逸宸身後。
因怕人看見,吹滅了氣死風,蕭逸宸僅靠著零星的清輝往前走,那簌簌飛落的雪便在一線微光裏驚鴻一現,撲麵而來。
偏生沈南寶還不乖生,一雙手愣是把他的臉當成了麵團,又拉又拽又揉搓。
等將人送到了鳳陽宮,蕭逸宸隻覺得臉快不是自己的了。
等回到亮堂點的地方映著水一瞧,嗬,跟吃醉了一樣,紅了個透。
坤鴻方下完值,不明就理,“主子您瞧什麼呐?”
蕭逸宸轉過臉。
這不轉還好,一轉,坤鴻遭驚雷劈過似的,身形猛地一震顫,“主,主子……”
話沒捋個清楚,雙肩倒使勁篩起了糠。
看得蕭逸宸直凜了眉,“有話就說話,別娘們唧唧的還捂著個嘴。”
“小的也不想……”
坤鴻剛張了口,跟閥門開了閘擋不住洪水似的,一霎笑了個大仰趴,“主子,您這是到哪個風口吹的?皴得這麼狠!遠遠瞧著活像個猴屁股!”
說完,背後著了風似的,止不住的發寒,坤鴻忍不住一個激靈,抬眼一瞧,蕭逸宸那雙眼剔骨彎刀似的剜著自己。
“主,主子……”
蕭逸宸搓著牙,眉眼陰陰,“瞧你這樣看來精神頭不錯,便值上一夜罷。”
也不管坤鴻什麼樣,負起雙手,滿臉通紅的走了。
沈南寶因昨個兒喝多了些梨子酒,翌日晏起了,沒趕上時辰給嬢嬢晨省,腦子也炸開了花似的疼。
綠葵給沈南寶遞上醒酒湯,滿嘴的念叨:“昨個兒方官應該攔著帝姬的,不該叫帝姬喝這麼多,瞧瞧這臉色……”
沈南寶揉揉額穴,又揾揾胸口,沒好受一點不說,臉還皺得跟包子似的,“喝也喝了,這時來講都晚了……”
話沒說完,倒先惡心了起來,沈南寶忍著難受,喝了一口醒酒湯。
幾口下肚沒覺得好受,反倒那湯在肚裏打起了仗,動一動就蹎騰出響。
沈南寶因而放了下來,黑釉窯變天目盞方方擱在了桌上,磕出一聲清響,外頭就響起了除雲的喉嚨。
“帝姬,永福帝姬來了。”
沈南寶怔了一怔。
綠葵從她微垂的眼睫裏咂摸了些況味來,因而道:“要奴婢去打發了永福帝姬麼?”
沈南寶搖了搖頭,“請她進來罷。”
外頭得了令,很快撂了簾子,騰出一個空兒容永福帝姬進。
永福帝姬還是那樣織金遍紅的裝扮,立在那裏,就跟家裏繁複髹金的器具,再不言聲都有咄咄逼人的本事。
好在永福帝姬也沒想著在這兒做個美人燈,幾乎是一躍進來,就拋來一句,“昨個兒永樂你走得早,我連禮都來不及送呢。”
不待沈南寶響,永福帝姬兀自自揚了下頦兒。
身後有宮女應聲上來,雙手托著黃花梨木嵌螺鈿的寶盒,從外頭看不到裏頭是什麼。
沈南寶朝綠葵示意了下,綠葵從人手中接了過來。
永福帝姬也似乎沒急著叫沈南寶打開,她隻是把視線凝在了那寶盒上,似乎憑著這東西想著什麼。
想了半晌,永福帝姬才回過神來,朝沈南寶施施然笑,“不過,我想你也用不到了。”
進來不過幾句話,也沒費多少功夫,永福帝姬卻都站著,像是為了隨時走。
也果然如此,永福帝姬將這禮一鬆,幾乎是刻不容緩式的當即借故走了,就像那陡然吹進屋的雪,驚鴻一現似的白,便霎然消融於天際了。
風月是耳報神,昨個兒垂拱殿發生的事也沒掖著,因而不必方官說,各個都肚裏揣著明鏡。
遂永福帝姬一走,滿殿內都寂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沈南寶打破的沉默,青蔥的手朝綠葵招了招,“給我瞅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