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程敏離開了。
安全起見,程千帆沒有去送行。
他給小外甥買了保存期長的糕點和一些玩具。
程敏與吳歡、謝若男假扮是大姑子和弟弟弟妹,三人同兩名假扮成商人的護衛同誌同行。
從滬上到延州並不容易。
首先要從上海乘坐火車抵達南京下關火車站。
隨後從浦口過江,沿著津浦線抵達徐州。
再從徐州乘坐火車抵達西安。
沿途危險重重,要小心特務的搜查。
而抵達西安之後,從西安去延州,更是麵臨國府軍警之重重關卡。
程千帆用程敏移交給自己的電台,向西北總部以‘火苗’的身份親自發送之第一份(測試)電文:.伍2⓪.С○м҈
紅黨萬歲,人民革命萬歲!——火苗。
總部的回電是:你好,‘火苗’同誌,萬望保重!——翔舞。
……
七月的滬上,悶熱難忍。
這一天的午後,下了一陣雷暴雨,雨後空氣難得清新。
何夫人哭哭啼啼。
金克木副總巡長也是麵色凝重。
何關要離開了。
金克木已經同儲天方打好招呼,何關參加江蘇省保安團後,將會進入到儲天方的衛隊。
離別在即,一向大大咧咧的何關也是難免落淚。
“不舍得走了?”程千帆看著紅了眼睛的何關,遞了一支煙過去,問道。
何關直接拿了程千帆嘴巴裏的香煙對火,猛吸了一口,強自嘴硬,“我媽哭的那麼厲害,我不得配合一下?”
程千帆笑了笑,死要麵子,這很何關。
“放心吧,你家裏——”程千帆停頓了一下,笑道,“你家裏有金總巡,也用不著我照顧。”
何關東瞅瞅,西看看。
“找你的黃同學呢?”程千帆打趣說。
“我沒告訴她我今天走。”何關說道,說著勾肩搭背,湊到程千帆耳邊說,“小蘭家那邊你幫我照看著,別讓她被欺負,有流氓、癟三惹她的話,盡管收拾。”
“放心吧,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了你的黃同學。”程千帆說道,“不過,可事先說好了,黃同學要是有喜歡的人,自由戀愛,這我可沒辦法。”
“她敢!”何關立刻梗著脖子說道。
程千帆看了何關一眼,哎呦呦,聽這架勢,這倆人的關係進展飛速啊,已經私定終身了?
“我活著,非她不娶。”被程千帆看的紅了臉,何關憋出一句話,“我若戰死,告訴她,找個好男人嫁了。”
聽了這句話,本來還要打趣何關的程千帆沉默了,他張開手臂,同自己的好友用力的抱了抱,“保重!家裏有我!”
……
“還有一件事。”何關突然說道。
“什麼事?”程千帆問。
“我有一個好友,勞煩你多照顧點。”何關表情認真說。
“誰?”程千帆假裝不知道何關說的是方木恒,問道。
“《申報》記者方木恒,也是方潤食品廠的大少爺。”何關說道,“方兄是一個好人,是……”
程千帆直接打斷了何關的話,“我知道這個人,上次還罵了我呢。”
何關剛要說話。
“行了,隻要他自己不再鬧事,我會給你麵子的。”程千帆拍了拍何關的肩膀。
想到方木恒,他就頭疼。
這家夥真的是不怕死:
‘紅黨劉波’被巡捕房抓捕之後,便是巡捕房的同事也避之唯恐不及,方木恒竟然兩次去監牢探望。
甚至還使了錢財,求得劉波在監牢裏能好過一些。
說到劉波,劉波被捕之後,日人上海特高課方麵似乎是忘記了這個人,一直沒有采取什麼動作。
程千帆猜測有兩個可能。
其一,劉波的潛伏身份極為隱秘,隻有影佐英一知道,檔案也是秘級很高的,影佐英一死後,上海特高課方麵比較混亂,竟然沒有發現劉波的潛伏檔案,忘了這個人。
其二,劉波是以紅黨身份被抓,這讓日人方麵也很無語,救人吧,等於是暴露了劉波之日人身份,幹脆冷處理,視情況而定。
劉波的案子下個月要開庭了,據程千帆所知,方木恒還花錢幫劉波請了律師。
一個日本特工被抓了,而且是以紅黨身份被抓,日本特務部門無動於衷,一個中國愛國青年為他勞心勞力奔走……
程千帆有一種怪誕至極的感覺。
程千帆並不知道,就在距離他約莫幾十步遠的地方,方木恒遙遙為何關送行,看著背著行囊進了站之何關背影,方木恒揮了揮手,“阿關,保重。”
他本來是打算親自來火車站同何關見麵、為之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