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戴春風的指示,上海特情組是最高級別的潛伏組之一,他們的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任何有可能暴露的行為都是不允許的。
程千帆很謹慎,他隻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很隱蔽的為撤離人員給予了一些幫助。
一周前,去碼頭的貨倉‘檢查’貨物的時候,程千帆便看到了令他無比震撼、動容的一幕。
在蘇州河上,在黃浦江上,大大小小的帆木船、小火輪,黑壓壓一片,如同螞蟻一般,在拚命的運送物資和人員。
在遠端,可以看到日軍軍艦正虎視眈眈的注視著這一切,隻要一發炮彈過來,就是船毀人亡!
事實上,日軍搶在國府前麵製造了‘虹橋機場’事件,提前發動戰爭,也有此中原因,他們要阻止中國的工業、教育產業向腹地大遷移。
上海《申報》報道了此事,並且發表了評論:
“為了延續民族的血脈,我們不分老幼、不分男女、甚至是不分信仰、不分黨派,走上了遷移之路。
我們知道,這條路將會無比艱苦。
可能是崎嶇的山路。
亦或是布滿荊棘的小道。
甚至是需要我們冒著炸彈落下的危機,攀爬高山,穿越沼澤,跨越浩瀚的江河。
哪怕是沒有路,我們也要走出一條路!
向西,向西,向西!
中國不會亡!”
……
“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程千帆思忖良久,說道。
“什麼辦法?”彭與鷗立刻問。
“拿錢開路。”程千帆說道。
“試過了。”彭與鷗搖搖頭,“衛誌榮給費力送了二十根大黃魚,費力沒收。”
衛誌榮就是達新鋼鐵廠的老板。
“少了。”程千帆皺了皺眉頭,“衛誌榮一向做事大氣,怎到了這種生死存亡之時反倒是……”
“衛誌榮手裏的錢都用來買設備和材料了。”彭與鷗說道,“他預判工廠遷移出去後的種種困難,一直在做準備。”
“我手頭上倒是有些錢……”程千帆沉吟說道。
“絕對不可以。”彭與鷗斷然拒絕,若是小錢,譬如說幾根金條之類的,他也就點頭了,但是,看目前這情況,上百根大黃魚都不一定能滿足費力的胃口,這麼大一筆錢的開支,極可能會對‘火苗’的潛伏帶來巨大的隱患。
‘農夫’同誌此前離開上海之前,特別同彭與鷗進行了密談,重點提及了對‘火苗’的保護。
其中就特別強調一點:無論是何種原因,或者組織上無論多麼困難,都不要想著從‘火苗’那裏籌措資金!
……
“資金的事情,我來想辦法吧。”彭與鷗說道,“組織上還有一些經費,此外,衛老板也一直在向朋友籌措資金,希望可以買通費力。”
“資金反而不是最大的問題。”程千帆搖搖頭,皺眉說道,“我仔細琢磨,我們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現在的問題是,費力已經鐵了心投靠日本人。”
彭與鷗看著表情嚴肅的程千帆,明白他的擔心是什麼,“你是說即便是拿出了大筆錢財,費力可能也不會動心,因為其斷定日本人會占領上海,他要給自己找一個新主子,所以他現在唯一之目的是討好日本人。”
“確實是有可能。”程千帆想了想,“以我對費力的了解,他最可能的是收了錢,卻不放行。”
兩人都是愁眉、苦苦思索。
這便是漢奸帶來的巨大的危害性體現了。
費力,公共租界的一個巡長,權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這樣一個人投靠了日本人,便立刻製造出巨大的危害。
原因很簡單,費力的轄區太重要了,卡在交通咽喉要道上。
程千帆不得不佩服日本人行事算計之狠辣,早早的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運作對親日派的費力到閘北租界出任巡長。
恩?
程千帆心中一動。
他腦海中好似捕捉到了什麼關鍵信息。
手中拿著一支剛才點燃的香煙轉啊轉,驀然,他的表情一喜。
“可是想到了什麼辦法?”彭與鷗立刻問道。
“有了。”程千帆隨手將煙卷翻轉過來,頗為瀟灑的彈了彈煙灰,反手便將煙卷放進嘴中,“一百根大黃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