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是經不起推敲和調查的。
就拿這件事來說,‘老師’今村兵太郎親自打電話請他赴宴,作陪貴客,他已經欣然應允了。
既然是貴客來席,且今村兵太郎如此鄭重其事,自然說明了這個晚宴的重要性,程千帆作為今村的學生,在已經答應赴宴的情況下,是不能夠輕易爽約的。
以宮崎健太郎對今村兵太郎的尊重和敬重態度。
除非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否則的話,他的爽約便是不合理的。
這便需要製造爽約的合理謊言暨合適之借口。
程千帆彈了彈煙灰,看著煙灰落入煙灰缸內,他眯了眯眼睛。
急切間,想要找到一個不被懷疑的借口,並不容易。
他下意識的看向照片:
從拍照的時間節點來考慮,程千帆判斷穀口寬之等人應該是剛剛下船來到上海,阪本良野是來接船的。
此外,因為宋甫國抵滬,程千帆對於當天上午抵達上海的輪船有過調查,在那個時間段隻有一艘輪船抵達,正是宋甫國所乘坐的那艘輪船。
阪本良野作為接船之人,自然是知曉穀口寬之一行人的身份的。
也許可以從阪本良野這裏打探出相關情報?
今村兵太郎視阪本良野為子侄,在今村兵太郎的家中甚至有一間客臥是專門給阪本良野預留的。
且阪本良野是阪本長行的幼子,阪本長行是和穀口寬之齊名的著名學者,兩人是有些交情的,那麼,今晚的晚宴今村兵太郎必然會邀請阪本良野參加。
……
程千帆輕輕抽了一口煙,他在斟酌考慮。
他自不能向阪本良野明著打聽相關情報,隻能在不引起對方懷疑的情況下旁聽側擊。
最重要的是,他要避免從阪本良野的口中得知穀口寬之來上海的消息,不然的話,他更加沒有理由缺席晚宴了。
隻是,如何在避免得知穀口寬之抵滬的消息的前提下,打聽到所需要的情報?
這非常困難,幾乎是很難施為的。
這個時候,程千帆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下意識的要回避、缺席這場晚宴了。
他皺了皺眉頭。
這是他對此事,對今晚的晚宴缺乏準備,出於對可以預知的極大危險的下意識的回避選擇。
或者,直白的說,他心裏沒底。
……
“帆哥,出什麼事情了?”浩子看了一眼後視鏡,看到帆哥表情凝重,不禁問道。
“如我所料不差的話,今晚今村兵太郎設宴招待的貴客正是穀口寬之。”程千帆說道。
“什麼?”李浩大驚,下意識的踩了刹車。
“冷靜。”程千帆沉聲說道。
“是。”浩子強自鎮定,繼續開車,“帆哥,穀口寬之不就是……”
“是啊。”程千帆點點頭,揉了揉眉心,“宴無好宴啊。”
“帆哥,你不能去。”浩子皺眉說道,“這個人是宮崎健太郎的老師,對宮崎健太郎太了解了。”
程千帆將煙蒂在煙灰缸裏摁滅,“穀口的到來太突然了,盡管我已經為這一天做了準備,但是,事到臨頭卻不得不承認,那些準備並不足以應付和穀口的正麵接觸。”
“帆哥,你不能去。”浩子皺眉思索,“今天先找個理由應付過去,過了這一關,然後再想辦法盡快幹掉穀口。”
程千帆沒有說話,他從煙夾裏取煙,卻是已經空了。
他現在為了控製自己抽煙數量,煙夾裏平素隻放五支煙。
“浩子,煙。”
“帆哥。”李浩從兜裏摸出香煙盒,反手遞過去。
……
程千帆從煙盒中取出一支煙,沒有立刻抽,而是一隻手拿著煙,在另外一隻手的掌心裏彈了幾下。
就是彈香煙的這幾下,他眼眸裏的神色變了,散發出堅決,更確切的說是果決的光芒。
“浩子,你說得對,今天的晚宴我不能去,得找個借口爽約。”程千帆說道。
聽到帆哥這麼說,李浩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他的內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他真的擔心帆哥會冒險行事。
“至於說穀口寬之,你說得對,要盡快除掉。”程千帆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鼻腔呼出煙氣,露出舒坦、釋然的表情繼續說道,“不過,不是等過了今天這一關再動手,而是今天就動手。”
“帆哥,你下命令吧。”李浩直接說道,他沒有問程千帆為什麼選擇今天就動手,既然帆哥已經做出了決定,自然有帆哥的道理,他要做的就是聽令行事。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現在是下午兩點三刻。
“叫人吧。”程千帆沉聲說道。
“曉得嘞。”浩子點點頭。
在一條馬路邊,李浩停好車,他來到一家可以打電話的日雜店,先是買了一包香煙,然後抓起話筒,搖動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