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的事情,他沒有立刻向三本次郎彙報。
他在等。
如果三本次郎後來問及此事,他自然也有合理的解釋。
阿海畢竟沒有被確認是反日分子,他一直咬定是他隨手撿起的反日傳單,是被誤抓。
日本占領上海後,因為類似事件被誤抓的市民不少。
這甚至已經演變成為了巡捕房以及一些暗探、三光碼子斂財的手段。
有的探目的幫閑、癟三甚至拿著抗日傳單訛詐商販,如果不給好處就將反日傳單塞進對方兜裏,大聲呼喚巡捕抓人。
故而,這件事本身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情。
如果三本次郎責問他,他完全可以解釋得通:
宮崎健太郎本身並非專業特工,敏感度不夠,滿眼都是錢財,拿了金克木轉交的贖金,此事就過去了,這是說得通的,符合他在三本次郎那邊的印象。
或者也可以說他本來是打算彙報此事的,但是,嫌犯被金克木收了錢、強行釋放,他有自己的小算盤,擔心因此被特高課怪罪,也就隱瞞此事。
當然,後麵這種說辭並不完美,程千帆傾向於前者作為解釋。
畢竟三本次郎也是從他這裏按月吃紅的,應該理解他賺錢的辛苦嘛。
在三本次郎等日本人心中,他是他們的日本同胞,是日本特工,這點非常關鍵———除非他犯下原則性錯誤,譬如說反戰、同情中國人等等,類似這樣的小小失誤,根本不算什麼。
當然,日本特務機關紀律嚴苛,三本次郎本人又絕非寬宏之人。
對他頗為“寬容”的極為重要的前提條件是:三本次郎等人已經被他的銀彈攻勢所攻陷。
他在等待的便是三本次郎那邊的反應。
如果三本次郎得知此事,那麼便說明一點,他的三巡內部有人被日本人收買了。
程千帆最關注的便是大頭呂的情況。
大頭呂是他的副手,程千帆很多事情都需要大頭呂的‘配合’,且此人對他較為了解,會是一個安全隱患。
同時,一個副巡長投靠日本人,本身便是對於抗日力量的極大威脅。
如果是大頭呂通日。
他會考慮對其進行製裁,運作、提拔一個親信來擔任副手。
“關於你對阿海同誌的這個建議,我會向組織上提及的。”彭與鷗說道。
阿海被巡捕房抓過,這確實是一個隱患。
“你的那個副手呂虎,此人的情況搞清楚沒?”彭與鷗問道。
如果呂虎此人投靠了日本人,說明此人仇視反日力量,暗中以抓捕抗日分子為目的,被他親手抓過的阿海將會十分危險,如果呂虎沒有投靠日本人,阿海被抓純屬意外,情況將會好一些。
“我安排老黃暗中盯著此人,目前暫時沒有發現他通日的直接證據,不過,大頭呂和日本商人多有來往,不得不防。”程千帆說道。
“我知道了。”彭與鷗點點頭,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這還是堅持建議阿海離開法租界。
這也符合他印象中‘火苗’同誌的工作作風,極度謹慎,但凡有一絲可能的潛在危機,都會提前做好解決方案,規避風險。
有些時候,彭與鷗甚至覺得‘火苗’有些謹慎過頭了,不過,雖然有這種想法,但是,他對於程千帆的建議一向都很重視:
他知道自己不是特工出身,這種事情還是‘火苗’同誌更加專業,他選擇相信專業人士的建議。
……
“我會想辦法搞到這份名單的。”程千帆聽彭與鷗講述了日本人為偽政權‘招賢納士’名單之事,略作思忖說道,“以我的判斷,此事應該不是特高課在背後謀劃,更像是日本駐法國總領事館副總領事岩井英一的親信助手今村兵太郎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