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寒在父母的不停催促中回了家。
他看到了潘佳佳和孩子的屍體。
被河水泡得蒼白浮腫,肚子很大,眼球突出。
一具大人的屍體和一具嬰兒的屍體,就並排擺放在殯儀館冷冰冰的台子上,已經收殮得很幹淨,然而無論怎樣也還原不出原本生機勃勃的樣子。
曾寒目光恍惚,他的眼前不同的畫麵在交替閃爍——潘佳佳坐在他對麵和他相親時的樣子,笑容甜美,麵容秀麗;潘佳佳在婚禮上身著白色禮服的樣子,容貌模糊,潔白的曳地長裙卻美得不可方物;小小的男嬰剛出生的樣子,眼睛和嘴都像潘佳佳,鼻子和臉型卻像自己……
“佳佳因為你自殺了!”潘母的頭發已經花白了,她歇斯底裏地哭嚎著,幾乎發瘋地向曾寒撲過來,一雙死死攥緊的拳頭砸在曾寒的胸口。
劇烈的疼痛暫時喚醒了曾寒的意識,他沉默著將視線移向安靜平躺著的屍體。
在他的注視下,潘佳佳那張被泡得腫脹不堪的臉龐逐漸變得陌生且怪異,長出青黑的甲殼,長長的蝦須,以及凸起的眼睛。
然而似乎隻有曾寒在見證著這種變化的發生,其他人,無論是曾寒的父母,還是潘佳佳的父母,以及在場的所有殯儀館人員,他們都保持著一張悲痛的臉。WwW.com
悲痛得近乎機械。
曾寒將目光轉向另一張台子上的男嬰——被所有人稱作他的孩子的男嬰。
在那張台子上躺著的,是半截屍體,隻有從腰部以下的部位。
同樣泡得蒼白浮腫,腰椎以上的器官全部消失無蹤,隻有一個發白的空腔,以及青黑色的骨節。
“你們看到了嗎?那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孩子……”曾寒張著嘴,想發出聲音,想提出問題,想向任何一個可能的人尋求答案。
無人回應他。
他甚至也不曾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下一秒鍾,他的視線驟然一片漆黑,劇烈的眩暈襲擊頭腦,在幾乎天旋地轉的知覺中,曾寒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是一個平常又不平常的早晨。
前一天晚上剛剛和未婚妻商量過婚禮舉辦的時間和地點,滿懷輕鬆與幸福的曾寒和潘佳佳互相道了早安,吃了一頓雖然簡單卻十分溫馨的早餐,在吻別後開了自己的車去上班。
曾寒在公司寫字樓前停好車,進入電梯後,他遇見了一個麵容邪魅的男人。
對方的目光中帶著鋒利的尖刺,也仿佛帶著數不盡的鉤子。
“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如果你的人際關係、你的現實生活、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會怎麼樣?”
他的嗓音中帶著沉沉的誘惑。
曾寒的目光有一瞬間恍惚,他似乎看到了兩具擺在殯儀館冰冷台子上的屍體,那兩具屍體又在某個瞬間緩緩變幻,變成麵容怪異的“蝦人”,變成半截下半身的屍塊……
這種幻視很快便消失不見,曾寒隻覺得對方在和他開玩笑,“你在說什麼呢?——我沒見過你,你不是這個公司的人吧?”
“重要嗎?既然整個世界都是假的,我是誰真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