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們要進去看看嗎?”李小貝指著那間小宅,笑得很甜。
李倩依舊沉默,良久之後才緩緩點了一下頭。
“好……”她吐出一個單字,牽著李小貝的手慢慢向小宅中走去。
走得很慢,甚至有些拖遝,仿佛在恐懼著什麼,又因此而避之不及,隻能迎麵接受一切。
她大概是永遠都不會哭的,並非感覺不到難過,隻是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又或者,早已清楚無論怎樣的表達都詞不達意浮於表麵。表情是在表達感情,卻也需要表達的對象。對著空氣聲嘶力竭歇斯底裏,這獨角戲便也未免太過難看,而又有誰會相信這情感出於真誠?
李小貝也不再說話,安安靜靜跟在李倩的身後,笑容掛在臉上,如同一片逐漸變得僵硬冰冷的畫皮麵具。
潘樂樂看向自稱命運之輪的男人,“你為什麼要做賭坊?”
她不能理解,李小貝的死亡是既定的事實,李倩卻還要在苦海中掙紮。
而這個男人帶來希望——但所謂的希望卻並不真實,它其中摻雜著惡果,摻雜著毒藥,摻雜著高昂而醜陋的代價。
那便是更深的絕望。
命運之輪露出一個奇詭近乎惡質的微笑,“你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為什麼活下來呢?”
為什麼活下來?就連潘樂樂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她曾經隻是極度絕望,極度絕望,執拗而瘋狂的念頭烈火一般熊熊地在胸口燃燒,可是燒著燒著,也就慢慢冷卻下來,又慢慢凝成死寂一片的熔岩,冰冷且無生機,但卻永遠卑微地存在,作為唯一存活的憑仗。
潘樂樂想,這是因為她是一個永恒的失敗者,所以她可以坦然接受任何生活,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活下去的理由,活著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種慣性,一種不受外力幹擾就一直保持下去的慣性,僅此而已。
問她為什麼活在這個世界是沒有必要的,她無法回答——因為她不能從虛無中刨出一個答案。
與其問她為什麼還活著,不如問她為什麼不去死。
潘樂樂也淺淺咧開一個微笑,“或許是……死亡會很疼吧。”
她也曾經在網絡上查找過無數自殺的方式,跳樓、投河、服毒、割腕……
然而每一種,每一種自殺方法都充斥著痛苦,潘樂樂怕疼。
她不懼怕死亡,不畏懼死亡後下地獄,唯獨怕疼。
命運之輪似乎覺得很有趣,“因為怕疼,竟然可以忍受著這個世界帶給你的痛苦嗎?”
潘樂樂恍然片刻,“這個世界帶給我的痛苦?”
她搖搖頭,“這個世界並沒有帶給我痛苦。”
潘樂樂再清楚不過了,世界是沒有錯的。
帶給她痛苦的從來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某個人,某些人。
她甚至是愛著這個世界的,就像溺亡於大海的人同樣愛著大海。
“世界有什麼錯呢?”潘樂樂微笑著開口,“如果世界有錯,那也是……”